两人的相处方式是错乱的。
热吻,上床,然后才有这样一触即分的吻,像一颗雨滴落在平静水面上,很微小,却能引起阵阵涟漪。
傅明珠亲上去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亲完两人沉默,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误会他的意思。
他让她过来,不一定是要让她亲。
微凉温润的触感久久停在嘴唇上不肯散去,傅明珠主动打破沉默:“你怎么还不走?”
“本来想提醒你杯子忘拿了。”
他的话停顿在这里,不言而喻。
后面的话由傅明珠补齐,她简直是硬着头皮在说:“你自己说的我们以后在外少不了要有亲密举动,亲嘴肯定不太好,亲脸刚刚好。”
闭嘴吧,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江雪闻的声音带上笑意:“你其实可以直接说误解了我的意思。”
“烦不烦?”傅明珠忍不住谴责他,朝他伸手:“给我我的水杯。”
银色带钻的水杯被递到她手里,恒温模式,摸起来温暖舒适。
傅明珠逃也似的:“我走了,你快走,拜拜!”
同样是从车附近往回走,这次傅明珠简直快同手同脚,一眼都不敢往后看,被突然响起来的人声吓了一跳。
“Pearl,我本来以为你们只是商业联姻,现在看起来,你和你老公很恩爱。”
Grace不知道到了多久,看到些什么,脸上挂起慈祥的笑容。
傅明珠站在马路边上,被风吹得快凉透了,余光瞥到江雪闻的车消失在路尽头,被阳光吞噬,才收回视线,转移话题:“快进去吧,外面的风吹得有些冷。”
Grace不放过她:“快说一下你和江的恋爱经历,爱情很能激发人的灵感的。”
傅明珠敷衍她:“我们就是相亲认识的,没有什么甜蜜的故事。”
“那你会在大街上吻他?”Grace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我觉得他在脸红。”
刚刚她亲上去之后就急忙撤开了,根本没来得及看到江雪闻的表情,自己也有点好奇:“他脸红了?”
Grace淡淡说:“其实我没看见。”
从知道Grace的存在起,她除了在工作上面认真,其余做什么事情都不着调,傅明珠已经习惯她的幼稚:“下次你谈恋爱我也要这么逗你。”
“Pearl,在这方面你只是新手。”
两人一起笑着走进工作室里面。
这整条街有一百年的历史,看起来复古老旧,七十年前第一家服装公司在这里扎根之后,其余有关时尚的公司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这里逐渐变成全球闻名的时尚圣地。
目前已经有很多公司成立分部,把总部当成一个时尚印记一样供着,TerraLinens是为数不多设计部门依然在这里运转的公司。
傅明珠很小的时候跟着傅景曜来过一次,现在已经不太记得了。
Grace边走边给她介绍:“这边是专门开会交流灵感的地方,负责把灵感落实到草稿上,再往里走有一个展览室,是这些年做得比较好的衣服的样板。”
绕过长楼梯和拐角处,Grace在一扇绿色的门前停下站定:“这里是我和你妈妈之前的办公室,她的东西还有手稿都在里面。”
密闭大门打开,扑出一种沉重的书卷气息,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飘扬。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被整理过,但还是有一种时间在这里静止的感觉。
Grace抬手打开了窗:“老师说不动这里,我们一般看了什么东西也会放到原位置,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看看吧。”
傅明珠从阴影处走进阳光里,四处扫了一眼。
简单的工作间,只有桌子和柜子,到处都是时尚杂志或者新闻报道。
傅明珠拿了就近的一本翻来看,是华国的报刊,标题夸张——天才设计师章禾横空出世,横扫设计奖项。
那时没人会想到,仅仅是在两年后章禾就因为被造谣抄袭牵动胎气,难产去世。
她的出现太突然,消失得也太突然,像是平静湖面里忽然被丢进去的一颗石子,短暂绚烂后沉入湖底。
被称作天才的人,留下了几乎一整面墙的手稿,从十岁到二十九岁,十九年的汗水都在这里了。
Grace指着窗户外面的树:“傅当时每天就站在那里等她下班,有时候等得发脾气就冲这个窗户叫你妈妈,是不是很幼稚?”
“确实很幼稚了,我给他拍个照发过去,他肯定不承认自己发脾气。”
傅明珠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生活并不了解,小时候是不好奇,后来是不知道怎么问。
毕竟一个人已经离去,总是提起就容易勾起伤心事。
倒是傅景曜自己偶尔会提到之前的事情,只是没提到过这棵树。
Grace笑了:“他总是口是心非,你过来看看这些稿子,这是她夹在书里面的,我们之前都没有发现过。”
草稿上是已经设计到一半的衣服,都有大体雏形,只是细节还没有定下来,草稿旁边用铅笔标记着衣服的布料,材质,以及当下的灵感。
“Garden?”
花园主题。
Grace:“当时她得到允许,正准备筹办自己的个人展,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她还没定下来,没想到她私底下已经做了这么多。”
这些稿子跟章禾本人一样,被埋葬起来,要不是Grace在整理这些旧杂志的时候翻了翻,险些就要错过了。
发黄的草稿纸变得薄脆,一不小心就容易弄坏。
傅明珠都不敢碰:“确定让我带回去吗?留在这里应该会更有价值。”
“在你手里才是有价值的。”
傅明珠不明白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从见到Grace之后,她就能感受到Grace身上的棱角比年轻时少了很多,多了几分温和从容,其中又有淡淡的悲伤。
她问道:“你怎么了吗?”
Grace指了指眼睛:“出了点问题,之后要动手术,不确定视力能恢复到几成,我想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
傅明珠脸上的疑惑瞬间凝固,视线落在Grace的眼睛上,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有些难以接受:“怎么会这样?”
“不用为我担心,手术成功概率很大,但意外总还是有的,我前几十年几乎都在为了前程奔波,没什么好遗憾的,可能是我的身体在提醒我该休息了。”
一直旋转的陀螺突然被强行停下,有很大的机率会飞出去。
傅明珠不相信她像看起来这么乐观:“医生怎么说,没有别的治疗办法吗?”
“我都已经问清楚了。”
“再检查一遍吧。”
Grace看着她的表情,反过来安慰她:“所以这件事情有你完成比较好,你可以不正面出席只负责幕后,这样就不必担心旧事重演,我会让纪帮助你。”
傅明珠点点头:“我考虑一下。”
Grace欣慰地笑了:“你跟江什么时候回去?”
“两天之后。”
“那你好好考虑,如果决定好,应该会跟纪有很多联系,男人都很小气。”
说完,很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她的衣领,傅明珠顺着她的手看,瞥见锁骨侧边那不同寻常的痕迹。
不用说都是江雪闻留下的。
她现在脑子里面一团乱麻,没工夫管这点小事,只想着等之后再找罪魁祸首算账,把衣服往上拉了拉:“我会跟他说的,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
Grace很小心地翻过那些手稿:“不是需要你做什么,是你想做到哪个程度,只是把这些衣服做出来,办个展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傅明珠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现在时尚圈的很多展都是资本在背后操盘,比起设计,更注重展会能不能制造噱头。
以现在傅家的地位,随便办个展不费吹灰之力。
光看到这些设计稿,她都可以想象章禾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多少心血。
那样的展不会是她想看到的。
面对Grace,傅明珠从不隐藏自己的想法:“我猜妈妈不会介意展会不直接以她的名义办,但说实在的,我有点担心会办不好。”
她从小到大都是在一种绝对被鼓励的状态下长大的,毕业之后在事业上也很轻易地取得了成功,总有一种不确定感,不确定这些成功到底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还是因为她的身份。
Grace顿了下:“对于设计师来说,一个秀重要的不是成功,而是自我表达,又没人给你判分,Pearl,大胆些。”
傅明珠不自然地垂下眼睫,没有回答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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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还没有彻底敲定下来,Grace没催她,只说让她先了解一些跟秀场相关的东西,把纪光远叫了过来给她介绍
纪光远平时话很少,在专业问题上才会滔滔不绝。
傅明珠一面听他讲,一面在备忘录里面记下重要信息,手机上忽然弹出一条Dan的消息。
【在宴会上面看到了江,他很受欢迎哦。】
配图是一张偷拍。
江雪闻端着香槟杯,正在接受人的敬酒,188的身高在外国人面前也毫不逊色,五官深邃,灰褐色眼睛吸睛。
在这样的场合下,他身上那种混血的气质才更加凸显。
傅明珠给他回【帮我看着点儿,别让人抢走他】
Dan【你们好像看上去很亲密,但又总不在一起】
在这方面Dan可以称得上一句敏锐。
说多错多,傅明珠索性不再回复,关手机的时候看到他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大家都带了伴侣,你确定不来?】
还真不确定。
或许是她发呆的样子太明显,纪光远的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傅明珠从出神的状态回归,收好手机,摇摇头:“这些东西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还没有下定决心去办这件事,要是我真的决定要办的话再联系你,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并非神经大条的人,从第一次和纪光远重逢就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别样情愫,她需要有已婚人士的自觉。
走到门口,纪光远才开口:“明珠。”
傅明珠回头,他把下面的话说完:“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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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闻参加的宴会地点在法国最大的葡萄庄园里面举行,盛产葡萄酒,展会上准备了七十多种葡萄酒供客人品尝。
一年一度,只邀请极少数的人参加。
庄园主人和江家有私交。
如果两人一起参加宴会,可以就近在库米酒店入住,这个酒店有全世界最好的自然景观泳池,备注,明珠可能会喜欢。
计划表上的字一个一个跳入傅明珠的眼睛里面,让她有些吃惊。
之前江雪闻给她发自己的行程表时,她根本就没仔细看,不知道江雪闻的那份行程表其实是包含自己的。
如果她愿意,就可以跟他一起行动,如果不愿意,就按照自己的行程就好,他在无声无息间给了她自由选择的机会。
换完衣服,她坐上前往葡萄庄园的车。
Dan的短信又发进来【确定不告诉他吗?难道这是你对他的试炼?】
傅明珠【这叫夫妻情趣。】
抵达葡萄庄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黄昏是晕染开的粉色,为庞大的庄园增添几分浪漫色彩。
Dan专门派人给她送了邀请函,她很轻易地就进入宴会内部。
服务员为她递上酒杯,杯子里面的红酒色泽鲜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她接过酒杯跟服务员道谢,只很浅地抿了一口,目光在宴会上搜寻想见的人。
私人宴会,人并不是很多,且比较随意,修整过的葡萄架前有人正在拉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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