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鬼丹。
他对万里鬼丹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幼年时,每逢年节,都有药宗使臣送来灵药,为母妃调理身体,却对父王很不恭敬,像是专挑佳节来搅局的。
这个素未蒙面的舅舅,总是笼着一层神秘的暗影。
谢泓衣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眼窝里的雨水粼粼发亮,万里鬼丹将衣袖一挥,窗外的鬼松,都翻腾起来。
“谁?”
与此同时,一道高挑的女子身影,匆匆步入楼中,手捧一盒螯足肉果,十分恭敬。
“宗主,螯足肉果熟了,您和宾客……”
是千里莺题!
她话音一顿,转头望向敞开的木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谢泓衣隔了一段距离,也能看清她煞白的面色。
想到不久前,她对楚天的百般劝阻,这位药宗大师姐究竟知道些什么?
万里鬼丹缓缓道:“你慌什么?”
“我……”她把玉盒放在案上,却发出了砰的一声响,“这果子磕碰了,老祖宗恕罪!还有……这是今日行过春耕礼的弟子名录,资质都很不错,已经分派各脉,为第一轮的药神劫做准备。”
她向万里鬼丹禀告今日药盟中的要事,极为清楚利落,半点看不出方才的失态。
万里鬼丹道:“你要找楚天?”
千里莺题再一次僵住了。
万里鬼丹道:“你们是中州境来的同乡,早年他没少照拂你,药人一事,你为他到处奔走,这才免于一死,这份情谊倒也不错。”
千里莺题急道:“弟子绝不会因此徇私。可他如今已经改过,中州大疫,拼死救下了数千人,求老祖宗留他一命!”
“哦?”万里鬼丹幽幽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杀了他?”
千里莺题打了个哆嗦。楼中灯火随之一颤,风雨声中的松影,一阵阵淹在窗上,将她的身形屡屡吞没。
万里鬼丹说话很徐缓,不时停顿,却更像是蟒腹蠕动着,恶劣地绞断猎物的肋骨。
见千里莺题不答,他又道:“放心吧,他自有去处。”
千里莺题骇然道:“老祖宗!”
万里鬼丹一掸衣袖,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捏出了一朵铃兰花。指甲一掐,谢泓衣这头的传音立时断开了。
暴露了,应该立刻离开。
可楚鸾回把铃兰花留在楼里,到底想让他听什么?
楚鸾回的死毫无预兆。他全程听着,万里鬼丹虽不热络,却也是宗师姿态,点拨了不少药宗心法,足够让修者受益无穷。
而楚鸾回在药道上的巧思,也一度令这位尊者沉吟。
“——以人为药?有意思。你倒是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了。药师针要是有有如此奇效,能够淬取灵液,培育成材,玄天药圃便能荒着了。”
说到这时,万里鬼丹还颇为欣赏。
可面对楚鸾回的突然坠楼,他也没有半点儿动容,仿佛只是枝头上吹落了一片叶子。
太古怪,太违和了。万里鬼丹身上那冷冷的割裂感,像是从天上垂眼看来,使人不寒而栗。
半步成仙,便会如此漠然吗?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楚鸾回必有一死?
谢泓衣目光一闪,忽而伸手,抓住了尸体的脖子。
沙沙沙!
有密密麻麻的凸起,在皮肤底下蠕动起来,像是草木疯狂向地下扎根。楚天死去了,药神劫却还没有消散。
谢泓衣还维持着抱住尸体的姿势,衣袖却被扯了一下,低头看去,居然被尸体的小指紧紧勾住了。
上头不知何时,落下了一行血书小字。
牵住我!
“你最好有办法收场。”谢泓衣道,伸手在尸体头顶一拍,分出一缕影子,缠住了对方。
五指像是陷进了淤泥里,尸体变得极其柔软,肌肉、骨骼不知在什么时候融化了,从他怀中滑了出去,渗进了泥地里。
他只抓住了一身空荡荡的白袍。
谢泓衣目中寒意一闪,立时想起了单烽遇见的怪事。药神劫的遇害者,尸体离奇消失了,只留下了衣裳。
地面的蠕动仍未停止,窸窸窣窣……
那一股股奇异的震颤,顺着影线传到他的指尖。尸泥像有着自己的意志,向着某处飞快地穿梭!
楚鸾回要带他去哪儿?
如果他没猜错——
谢泓衣毫不迟疑,唤出影蝎,疾驰而去。
唰,唰,唰!
雨水已化作闪亮的长鞭,叶片上咻地一亮,又在更为猛烈的风声中俯仰。
这地方的灵植,和玄天药盟中的任何一处都不同。
没有精心的栽培,也没有汇集灵气的阵法。而是如洪荒一般,罡风呼啸,充斥着悍然粗犷之气。
无论是底下的根系,还是半空中的枝叶,长势都极其粗横,拼死缠斗在一起,甚至连花果都遍生獠牙,从裂口中喷出雨水与毒液。
于是,一把有千百种枝条绞成的巨伞,就阴阴地张在天幕下,泻下洪灾似的大雨。
这是玄天药圃?
饶是谢泓衣有所准备,也吃了一惊。指间的影线就在这时候断开了,泥地里翻滚出一串气泡。
楚天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消失了。
谢泓衣目光一闪。四周生了几棵怪树,叶片肥厚,透出棕红色的肉质光泽,雨声中,更是叽叽咕咕响着,向他慢慢围拢过来。
他抬手一鞭,叶片应声裂开,喷出了一股红泥。
这气味他并不陌生,是腐烂的尸泥。再并指一划,地下还有若隐若现的白骨。
果然。所谓的玄天药圃,耕种的却是尸骨!
“我知道了,这是他死去的地方,也是你降世的地方,”谢泓衣垂首道,向地面伸出一手,“出来吧。”
唰!疾雨声中,地面被冲出无数个斜沉的小窝,飞旋着,忽而迸裂,两片翠玉般的嫩芽,从中钻了出来,伴随着狂涌的灵气,连风雨都为它凝滞了。
它的嫩芽摇晃着,向谢泓衣的指尖碰了碰。
那婴儿手指般的细嫩触感,竟让谢泓衣一怔,心中一阵酸楚,整个人如被一场多年前缠绵的阴雨笼住了。
“小……鸾?”谢泓衣低声道,“不,你还不是他。”
他略一侧身,余光里,一道女子的声音,正穿过雨幕,向这儿疾奔过来。
“楚天!”
千里莺题道,却被横生的树根绊了一跤,双手都深深插进了淤泥里。她也不嫌脏,胡乱摸索起来。
“没有……你在哪儿?”
她怀里还搭着个针囊,实在腾不出手,就用牙齿咬开了。一连排的药师针,泛着寒光。
谢泓衣早已悄然避在一边,药师针一出,就完全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果然,在看见那株新生灵草的一瞬间,千里莺题眼中就泛起了一片泪光。来不及伤怀了,她拈住药师针,就向灵草刺了下去。
“这药人之法,本就是你创的,”她咬牙道,“你若是有灵,就让我带你走,别白白地埋在这里!他们……他们都……”
雷云翻涌,电光一闪,将她面上泪痕照出剑刃似的雪亮。
药师针上,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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