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这秘境中,不过短短半天工夫,单烽却像从地底爬出来了一回。
但他还活着,谢霓也还在他面前。这会是重来的机会吗?
还是另一种……可望不可及?
单烽猛地推开心中的恐慌感。管他那么多,他只知道抓紧眼前人,死也不松手。
“霓霓,不用顾及我,”单烽低声道,“你走你的路,我向你走过去,就够了。”
他直起身,伸手去扶谢霓:“红莲灯看来不在这些水鬼身上,得另外……”
话音未落,谢霓将手一伸,冷不丁地抱住了他,脸颊贴在胸前,银钏则恰恰抵着他的肋骨,冰冷地颤动着,像从两胁生出了一对薄薄的翅膀。
单烽只觉心中一池水,砰地触在藻荇间,向四面八方波荡出去。
“霓霓?”单烽半晌道,连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
谢霓道:“不用去找红莲灯。你流血了。”
单烽晕头转向:“小伤而已,我没事。”
“呆子。”
谢霓取了发带,替单烽包扎。
他虽只有十七岁,但平时练箭勤勉,手掌时常流血不止,又不愿让旁人看见,没少暗中包扎,因此也颇为娴熟。
发带刚勒紧那一片皮肤,单烽的心跳就像被吊住了,跳得格外用力,拳头似的擂着谢霓的掌心。
“你的发带……”
单烽捏住发带尾端,突然念头通达。他先前竟会妒恨薛云,那玩意儿也配?
可一张嘴,却是:“后来,你为什么要把丝绦送给他?”
谢霓问:“谁?”
单烽咬了一下牙:“没什么。”
抛开这点儿酸涩不谈,有了心上人轻柔的抚慰,他顿时精神百倍,简直能一个甩竿,把缑衣太子从河心钓上来。
谢霓把他的脸往后一推,示意他去看。
“红莲灯。”
单烽一扭头,怔住了。
水畔的白莲灯,沾了他身上的血,美人初妆一般,透出一股妖异的绯光。
仅仅看了一眼,单烽就心弦一动,只觉这河灯和他之间有了某种联系,是因他而生的。
“原来是这么来的?”
单烽打横抱起谢霓,往河边走去。
“我自己能走。”
单烽道:“鞋子掉了一只,脚底还有伤,你忘了?刚刚连脖子都骑过了,不用见外。”
谢霓刚升起的那一点亲近感,就被他这三言两语打消了:“你这人,真是没个正形。”
单烽忽而低头凑近他,额头抵着额头,含笑道:“原本是有的,被你一看,就现形了。”
呼吸间的热气,直扑在谢霓颊上。
他像是被火舌舔了一记,铁船上那些昏蒙的、令人面红耳热的回忆突然蒸腾起来,想要避开,却又不肯露怯,便直直地看。对方眉峰幽暗处的眼睛,还像日轮似的泛着金边,让他不自觉地闭了一下眼睛。
单烽道:“又扇我的脸。”
谢霓道:“我没有。”
单烽抬手捻了一下,道:“睫毛。”
谢霓别过头,绒羽似的睫毛便从单烽鼻梁上划过去了。
“别动。”单烽把他轻轻放在一丛软和的野草上,又半跪在他面前,变戏法似的,取出一盏染血的莲灯,托在掌心。
莲灯的绯光,洒落在彼此的衣襟上,谢霓垂着眼睛,怔了一下,识海中有陈年旧梦似的东西,遥遥地、沉闷地翻涌,熟悉得让人想落泪,却没办法说出来,只知道一切都泛着莲灯红。
——灯辉摇摇,我在哪里见过它?
对于十七岁的谢霓而言,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但冥冥中已有了感应。
他伸出两手,拢在灯边。掌心映着一圈温柔的淡红小山。
影蜮灯毫无温度可言,但单烽的手也小心地捧着他。
重重叠叠,莲心彻底红。
“霓霓……”单烽道,用鼻梁厮磨他,“殿下,我能替你画心吗?”
谢霓没有抗拒,任由单烽拨开了他的衣襟,露出胸口一片莹洁的皮肤。
手指蘸着红莲灯的灰烬,慢慢描摹,谢霓的心跳也触在指尖。
归人心,迢迢路……
单烽想,这是用他的执念画成的。
悲泉上空,依旧寒风呼啸,影蜮虫是发亮的薄烟,一缕缕飞散开去,没入鬼松林时,已如月晕一般。
百里漱站在鬼松下,一时恍惚,很想伸手抓上一把,却只是攥紧了拳头。
“楚鸾回,起来,我认出你来了,别装死!”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蹲在地上的家伙拽起来。
楚鸾回却一言不发,蹲在地上,揪着草茎。
头顶的箩筐消失了,脖子以上,都长满了茸茸的小草,草叶子泛黄,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这幅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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