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时,已然暮色四沉,书越筝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恢复清明。屋内也被夕阳余晖浸染,身侧之人平稳的呼吸声落入耳中,听来格外令人心安。
书越筝悄悄抬眸看他,总觉得命运二字最是奇妙。从认识他那天起,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但若有岑澈在身边,她却总是能够稳下心神。
如今世界真假未定,无论此时在她看来多么重要的人,在这所谓以原男主为绝对主角的规则面前,一切都有可能随时化为齑粉,对此她当然心知肚明。可她也得接着尝试,直到每个人都能作为人而非角色活下去。
视线再次落向岑澈时,她心间甚至生出不忍,她似乎总是在与他分别。可若无权力军队在手,她到底要拿什么去和被造物主偏爱的主角相斗?
思及此处,书越筝抬手抚上岑澈的眉眼,朗润秀气的远山眉,眉梢微垂,看向别人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暖意。虽只长她四岁历经嗟磨,却仍葆一颗纯善之心,人如其名,如雨后晴空般毫无阴霾。积年累月的爱意在不经意间近乎满溢,这份心意让她自己常常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希望能和他有一个不错的结局,至少都能好好活着,若是幸运,她还想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面前人被她这样轻抚唤醒,眼睫轻颤缓缓张开双眼,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阿筝,怎么不睡了?”
“师父,我想你了,所以醒了。”书越筝不知为何,竟有些伤感,或许是那垂暮之色的缘故。
“我梦到你走在我身旁却只留一道背影,梦中的你好像有点耳背,任我怎么喊,你都没回头。”书越筝顿了顿,轻笑一声又道,“所以我追啊追,翻山越岭、淌水跨江地追,追得那样艰难,最后终于抓到了你的衣角,可翩然风起,你却彻底不见了。”
“然后我便醒了,看着你还在我身边。我就明白,这梦一点儿也没意思。”书越筝抿着唇,笑意温和,“梦都是相反的。”
岑澈默不作声地听她说完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从一侧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侧脸,指尖触及温热脸庞,书越筝愣了愣。
“阿筝,你的记性怎么这样不好?”岑澈的话音带了几分笑意,眸子却始终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我对你说过的,除了你身边,我哪里也不去。”
“师父……”书越筝喃喃道,“我明白了。”
最后一道余晖隐没于地平线,房中也慢慢变得幽暗。
书越筝与岑澈已然起身,岑澈去厨房寻些吃食,书越筝便在房中将烛火一一燃起,房间骤然变得透亮,方才心中的患得患失的情绪在岑澈的安抚下也缓缓褪去。
厨娘得了管家吩咐,特意为二人留了饭食,二人匆匆用过,便在书房商议后续事宜。
“师父,这下你能告诉我小贺来找你做什么吗?”
“宫里的事情如今格外棘手,郑知彦被封三皇子,认亲仪式定在这月末,届时陛下欲在朝臣中择选一位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老师。”岑澈眸光暗了下来,“朝臣之中,太学自考入宫为官的,大都是在各郡各县为官。贺翊寻我,是提前将此事知会于我。”
“如今麟昭公主虽受伤,却并未指明伤情如何。亦明姐姐与公主交好,师父接下这差事,弊大于利。”书越筝认真分析道,“况且若宁皓的目标直指皇位,那郑知彦封皇子一事,说不定会将他从暗处引出来。”
话至此处,书越筝抬眼望向岑澈认真道:“若当真如此,那师父去就太危险了。宁皓是疯子,一旦认准目标,哪怕不择手段也要达成,我不想师父被他影响。”
“阿筝且安心,我还未应下这件事。”岑澈面色温和了些,他长舒一口气道,“不过,也还有好消息。”
“太医院严太医奉命医治麟昭公主,她似乎已经摆脱危险,只是公主却下令让他隐瞒这件事。我猜测,或许公主也要在三皇子的认亲之礼上做些什么。”
“公主前世的结局,是死亡。”书越筝按着案几温声道,“若公主如今缓缓康复逆天改命,那或许我阿姐,筱筱阿姐,也都有得救。”
“阿筝,”岑澈看向面前的少女,温声询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我想先下一计猛药。”书越筝抬眸望向岑澈,眸光微亮,“首先,是书府。”
书越筝很久没回书家,因书方沁是随大部队慢条斯理赶回京城,所以哪怕她晚了两日回书府也没人起疑心。
思及此行的目标,书越筝立刻寻来乘月,将书府的计划告知。虽同她做了许多离经叛道之事,不过在听了书越筝的话以后,乘月依旧垂下眼睫面露犹豫道:“二小姐,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书越筝坦率坚定地拍了拍乘月的肩膀道:“乘月,你喜欢大小姐吗?”
虽不知书越筝为何发出此问,但一头雾水的乘月依旧认真点了点头道:“大小姐性情温和,待人诚挚,出手也阔绰大方,我当然喜欢。”
“那就好。”书越筝笑了笑,“你信我,乘月,做就是了。”
“好吧。”乘月颤颤巍巍应下了书越筝的话,转身离开,去准备书越筝安排的事。
书府一事,只凭乘月一人当然不够。书越筝抬眸望向主母院落的方向,迈出大步向前走去。
“姑娘稍候片刻,夫人晌午总是有小憩的习惯,我这便为姑娘通传。”原夫人的侍女向书越筝见礼道。
“有劳了。”书越筝也向她微微颔首。
不多时,便有人请书越筝入院。
原夫人的面容虽有几分憔悴不安,但整个人却还是仪态大方,从容不迫的。见她来,原夫人执一串佛珠,温声道:“漾儿此行寻我,是有何事?”
“回夫人的话……”书越筝做出一副忧虑异常的表情,面露不安,似乎是有些不好开口。
看她如此形容模样,原夫人摆摆手驱散仆从,院中一时间只余她二人。
“漾儿有话直说便是。”
书越筝这才颤颤巍巍开口道:“回夫人的话,实则是漾儿春猎此行遇到一桩诡事。”
“哦?”原夫人盘着佛珠的手将将顿住,开口询问道,“是何诡事?”
“春猎时,漾儿马车一路疾驰,因而比姐姐的快上些许,但行至一半马车便坏在了路上,四周空无一人,车夫欲寻人求救。漾儿也想尽一份力,也下了马车想要找人帮忙。”说到这里,书越筝适时顿住话音,喉间微微滚动,这才继续道,“岂料这一下车,却见到一番奇景。夫人可听过传闻中的世外桃源,那时漾儿俨然踏入此景,穿过烟波浩渺,便见晴空万里,花团锦簇,耳畔有鸟雀啁啾。”
“那里有位身着艳丽衣裙的女仙,见我时讶异非常。漾儿只当与那女仙初次谋面,岂料那位却能一口说出我有位阿姐,家中还有两位垂垂危矣的伤者。还说若放任不管,只怕这二人活不到月底便要一命呜呼了。”
书越筝说到这里,话音又一次顿了顿,用余光瞥着身侧原夫人,见她虽面色未改手指却死死揪着锦帕,佛珠甚至都要按进掌心,这才继续道,“我吓得面色惨白,忙问仙人可有破解之法。女仙拧眉思索良久,最终没开口。我不死心地追问,那女仙这才开口,不过只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原夫人显然是听进去了,书越筝话音未落,她便连忙追问。
“相生相克。”书越筝薄唇微启,吐出这四个字。
“这是何意?”原夫人又追问书越筝道,“女仙可有解法?”
“我还没来得及追问,便在马车里醒了过来,掀开车帘却发现自己已然回了洛阳城,甚至比阿姐她们还要快上一些。我连忙询问车夫马车如何修好的?车夫却说是我做梦,马车从未坏过。我猜这大抵是上天帮我书家渡劫,因而一下马车,我便匆匆来寻母亲了,只求母亲能助漾儿解一解这四字究竟是何意。”
“原是如此。”原夫人深吸一口气,口里念念有辞,“相生相克……”
“对了!”书越筝见原夫人眉头紧蹙,又忙不迭开口道,“是不是冲喜的意思啊?”
“冲喜?”原夫人拧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几分。
“死之相生便是葬,葬礼之相克不正是喜宴吗?”书越筝做出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夫人,或许可以在府中办一场喜宴?”
一说到喜宴,原夫人的目光骤然落在她身上,尽管她的目光殷切,书越筝却明白,自己的婚事乃当今圣上亲赐。婚期已定不可能随意改动。月末之前的喜宴,除了书方沁别无他选。
“此事我会斟酌一二。”原夫人长舒一口气,“漾儿,你长途跋涉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夫人,漾儿告辞。”书越筝也不再多说,原夫人虽礼佛又格外信这些鬼神之事,但总归是一家主母,若如此就能让她轻而易举地定下心绪那才诡异。因而她此行也只是给原夫人心中埋下隐患罢了。
至于事成与否,还是要看乘月今夜能否事成。
是夜,书府骤然传来一阵惊叫。众人惊骇异常,连忙起身查探,最终却发现是书向丘院内之声。原夫人连忙起身披了外衫匆匆前往查探,却见那本该奄奄一息的书向丘忽而惊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醒未醒,嗓子里发出剧烈的拉风箱般的枯竭喘气声。见他如此,原夫人立刻遣人去寻大夫,大约两盏茶后,大夫匆匆而至,而书向丘却已然不再动静。大夫连忙为其把脉,岂料脉象竟出奇地无甚改变,他没死,却也活不安稳。
乘月匆匆在后院处理完方才燃过的香灰,那是诱发喘疾的烈性香,与书向丘房中香味道极为相似,书越筝特意叮嘱只燃半支便足矣。她便在众人手忙脚乱请大夫时,将那香灰处理了。
做完一切,乘月起身欲走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咬咬牙吞了吞口水,搜寻视线所及之处,握起一侧的石块就要起身砸去。
却被来人一把握住手腕,只听那人温声道:“是我。”
掀开斗篷,书越筝的目光格外明亮,她面带笑意道:“乘月,大小姐若能活下去,那便多亏了你。”
“二小姐,原来是您……”乘月本就提着一口气放香取灰,始终将心悬在半空,心惊肉跳。如今见来人,骤然卸了气,却只觉腿软,眼见就要摔向前去,
书越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腕。
“二小姐,你说小姐真的会死吗?”乘月倚在书越筝身侧,二人并肩走出几步,乘月压低声音,几乎不可置信开口道,“只是因为老爷?”
“你口中的老爷在书府里再过尊贵,他也只是一介朝臣罢了。”书越筝声音冷峻,“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谋害出身皇族的靖德公主,君臣之道他怕是忘得差不多了。”
“从前是因为公主没死,所以陛下暂且没处理他。可如今形势却同往日大不相同,麟昭公主也在春猎遇刺,刺客如今尚未落网。皇家的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置皇家威严于何处?不可能没人付出代价,帝王之怒,祸及整个书家也不无可能。因而要在陛下处理完春猎诸项事宜前,让阿姐脱离书家,这样才不至于引火烧身。”
虽说书越筝想让书方沁尽早离开书家是为了摆脱剧情控制,可她所说的话一字一句也都不是信口胡诌,书家如今早就成了众矢之的,尽快脱离书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若当真如此……”听了这些,乘月没由来面色苍白,她咬着下唇开口道,“那其他人该怎么办?”
“乘月。”书越筝顿了顿步子,定睛望向她,“我也只是□□凡躯的寻常人罢了,我不可能救下这场灾祸中的每个人,我只能尽力而为。”
“二小姐……”乘月的眸子一瞬变得格外伤感,“乘月明白了。”
将乘月送回房中,书越筝却忽而开口道:“乘月,我救不了她们,并不代表她们没办法自救,若诸人能看明白局势,知大势已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挽大厦之将倾,那么她们多多少少都能做到明哲保身。”
若她们不离开,也只能是她们不愿离开。
书越筝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言尽于此,乘月想问的或许是原夫人,听说她当年便是原夫人五个铜板从人贩子手中买下的。原夫人善待她,自那以后,她便时时刻刻跟在书方沁身边。
如今书府,仆从去了大半。大虞允女子主动提出和离,若愿意。原夫人大可也留一纸休书自己离开,但她却没这么做。
书越筝或许能在危难时救下人命,却无法斩断旁人之间的情意。
果不其然,经此夜书向丘突发惊厥,原夫人次日晨起便去贺府拜访,想来此事已然稳妥了。
书越筝手捧鱼食,看着池塘里争相好胜的鱼群,暗自思索着下一步计划。
“若书府事成,下一步便是前往品悦轩,见筱筱,帮她促成蓟州分铺一事。届时我带着苏姐姐赴蓟州,亲自护送她,避开与郑知彦的谋面。”
“此事可行吗?”岑澈的目光带了些担忧。
“我也不知道,但事已至此,便只能尽力而为。”
品悦轩。
苏枝筱方才下了马车,便见书越筝倚在店门一侧,笑嘻嘻地看着她。
苏枝筱见她神情温和,起了几分逗弄心思,上前几步揶揄道:“离开时我去寻你,却听说你随岑大人一起走了?怎么样,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进展?”
“筱筱。”书越筝难得有几分羞涩,她咬咬牙开口道,“我今日来,是找你商量正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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