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见危瀛月离去,雁宁只好就此作罢,就连将他刻意留下想做之事都没来得及做。
眼下当务之急,还得是为宓婕妤煎药,若是因此误了贵人们的事,指不定要怎么被罚呢。
约摸有一炷香的光景,药房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方才的那位郎君是谁?”
来人的声音轻柔,脆生生地响在药房之中。
雁宁闻声抬眸望去,只见一名面容清冷姣好的素衣女郎立在不远处,长发用一根素银簪松松绾起,身形瘦削却不显脆弱。
雁宁出声为眼前之人解惑:“许是哪位贵人的侍卫,来拿药的。”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郎君呢。”她说着,走上前几步,行走时裙裾微动,似有风随身。
雁宁脸上的假笑差点儿挂不住,她下意识干笑几声:“是吗?”
“来了这么久才肯现身?”雁宁歪着头对她笑,幽深的眸底划过一丝复杂之色:“不过……你是谁呀?”
女郎浅浅一礼:“我叫李玉蔷,是与你同一批殿试的医师。”
原来如此,得知真相,雁宁这才放下警惕之心,颔首回礼。
李玉蔷还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她盯着雁宁,嘴角挽了个笑:“不知若雨此前可否来寻过韩医师?”
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之事,雁宁很快点头承认。
李玉蔷暗暗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解释道:“若雨性子是鲁莽了些,还望韩医师莫要将她的无礼放在心上。”
雁宁的目光与她对上,温吞地冒出了句:“放心吧,我不在意的。”
这时,罐中的汤药开始“咕咕咕”冒着热气,紧随着轻轻定起盖子,苦中带甜的药香也越来越浓。
见此情形,雁宁走上前几步,手上的动作极为小心地将熬好的汤药倒入碗里。
李玉蔷很快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问道:“这是给宓婕妤的药吧?”
雁宁点了下头,并未出声。
“我替你去送吧?”
李玉蔷说着,就想接过雁宁手里汤药,细心又温柔地继续道:“天色已晚,韩医师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面对不熟之人突如其来的好意,雁宁的脑子仿若有只绷紧弓弦的箭,她脑海中蓦地闪过一系列可能发生的危险。
“不必。”雁宁下意识将手臂一缩,正好错开李玉蔷即将伸来的手。
雁宁眼中不觉闪过几分警惕,语气带着几分疏离,十分客气地道谢:“这是太医交予我的差事,实在不便让他人代劳,少溪在此谢过李医师的一片好心了。”
“好吧。”
说罢,李玉蔷朝她促狭一笑,旋即转身离去,没有再让她为难。
雁宁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陷入沉思,她嘴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但眼中却难掩忧虑。
初来乍到,雁宁如今与翰林医官院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交情,却唯独只有李玉蔷对她这样热心,究竟是真情还是别有目的,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总觉得应当要谨慎些才好。
*
此后在医官院里,雁宁无论是面对怎样的言语,她都不理不睬,态度也十分冷漠,像是在刻意疏远着其他人。
因为雁宁并不想在这儿同他人浪费时间,分殿考试在即,有翁如意的告诫,她不能与任何人攀扯上关系。
午后用过膳,雁宁就被太医派来百草园采摘药材。
午后的日光不算太烈,透着枝桠绿叶的间隙直射而下,银杏黄的日光抚上她侧颜,平添了几许温柔娴静。
有些草药种在高处,雁宁不得不踮起脚尖仰着头去找,一手抓着树枝便是为了防止稍有不慎摔下去,另一只手则是尽力去够草药。
女郎的皮肤在日光下白得发光,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就这么映入她的眼帘。
“许是昨夜视线昏暗没能看清容貌,今日我才发现,原来韩医师生得竟这样好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得不让雁宁手上的动作顿住。
她毫无防备,茫然地“啊”了一声。
李玉蔷站在日光下,有些刺眼,雁宁看不太清,但仅凭对方的声音,她便能认出眼前的女郎就是昨夜在药房里同自己闲聊之人。
雁宁微怔,沉吟片刻,而后轻笑道:“李医师谬赞了。”
缓了几秒,她身后又传来李玉蔷温和的关心声:“你小心着些,莫要摔了。”
“好。”雁宁淡淡地应了声。
话音才落,李玉蔷当即就想转身离去,可还没刚走出几步,就被雁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给吸引住。
她停下脚步,回过身去看,只见雁宁站在高处的身子正往后倾倒着,若非她及时抓住树枝,只怕是整个人都要栽倒在地上。
李玉蔷的目光顷刻间被雁宁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名郎君给吸引住,看清那人样貌,她脑子空白了一瞬,深思有些游离。
不料枝叶竟这样脆弱,将将倒下时,被她抓在手心里借力的树枝很快被“咔嚓”一声折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狠狠地抽打在半空,发出“簌簌”的声音。
雁宁也随之稳稳地落在地上,模糊中好像听到一声男子的闷哼声。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闻声蓦然转头,旋即直直撞进了一双乌墨般清透的深眸里。
只见危瀛月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他微微仰着头,正水盈盈地看着雁宁,面对她的误伤似乎还有些无措。
在几人都处于震惊中时,危瀛月下意识将骨节分明的手掌捂在额面一侧的伤口处,就连眼眸上方的眼皮也略有些肿起,还有少许的血液溢出指缝,顺势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神色一滞,拿开了手掌,额面上和指尖处斑驳的血迹,无端让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破碎的凄凉感。
李玉蔷似乎对他的所作所为深感疑惑:“郎君这是?”
“我……”他伸手是为何护住雁宁,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全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雁宁急忙跳下高架,垂首行礼道:“民女并非有意冲撞二公子,还请二公子责罚。”
听见雁宁的话,李玉蔷的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茫,她微微张着嘴,呆楞了好一会儿,心也在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责罚?”危瀛月冲她挑眉,说话的语气有些恶劣。
四目相对,危瀛月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递来视线的那双眼睛水润润的,如同秋日里的潭水,似乎还带着些隐晦不明的意味,像是在等她主动说点什么。
雁宁眨了下眼,为了不让旁人察觉出异样,她只好平静垂下头,刻意避开他投来的目光说道:“是,望二公子责罚。”
李玉蔷及时开口为其解围:“二公子的额间受伤了,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要止血才是,免得伤口感染留下疤痕。”
雁宁及时抓住救命稻草,侧身看向李玉蔷,闻言细语地询问道:“李医师说得对,不过我还得采摘药材呢,若是误了时辰便不好了,不知李医师当下可有空闲的时间,帮我为二公子抹药?”
闻言,危瀛月皱了眉头,却并未说话,而是诧异地看她,眼神里透着些许不快。
有这样单独相处的好机会,李玉蔷心里自然是欢心的,她连忙应了一声:“自然是有的,韩医师就先去忙吧。”
雁宁刻意避开他投来的目光,突然心里有点儿慌,低头颤声道:“那就劳烦李医师了,改日我得了空闲,再来好好谢过你。”
李玉蔷颔首,口吻轻柔地说:“不必客气。”
见有她的帮助,雁宁顿时悬在心头的那口气才顺了下去,侧身朝危瀛月颔首行了个礼,即刻拔腿就跑。
“二公子的额面上还有些许的血迹。”李玉蔷眸子里含着春水,潋滟得要溢出来,她突然不敢看他,强忍着心慌,红脸道:“我来替您擦干净吧。”
话音才落,她就从袖间拿出一方绣帕,微微抬眸,手上的动作很是轻柔,正想抬手替危瀛月擦拭干净脸上的血迹。
怎知他很快便拿开李玉蔷伸来的绣帕,危瀛月面色不虞,声寒如冰:“不必了。”
危瀛月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是谁弄伤我的,我就要谁为我抹药。”
李玉蔷眉心皱得更厉害,心底泛出几分心疼,再度劝说:“可是韩医师如今还得去采摘药材,若是因为上药而误了时辰,只怕是要被院使罚,要不还是我来为二公子抹药吧?”
危瀛月云淡风轻地摸了摸额面上的伤痕,压低了声音道:“无妨,公子府上有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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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做了采摘药材这样的体力活,所以院使特准雁宁歇息半日,夜间也不必去药房煎药。
用完晚膳,雁宁早早地就歇下了。
床榻之上,女郎睡颜安宁,呼吸清浅,睡得香甜,她的长发铺在枕头之上,平日里身上的医师官服也早已褪下,面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的疏离和端庄。
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就响起门被人从外打开,再轻轻合上的声音,桌上燃起的烛火也随着被他带进来的夜风微微地晃动起来。
来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随后半蹲下来,盯着她被埋于被褥之中的半张脸。
小女郎大概是真累了,连身边多了个人都没发觉。
却不会刹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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