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出来,往外走几里,有很多家杂货铺子,郁菩入宫时,玉悲就喜欢走到这边逛铺子,这也是头一回长见识,难免好奇。
杂货铺子琳琅满目,出这一家,又是下一家,京里权贵多,贵女小姐多,对街一条满是珠玉铺子,锦衣铺子,什么式儿的店都有,玉悲没事就爱逛。
“还逛呢!”鞭云来喊玉悲。
玉悲那时在挑手链,鞭云来了也只是看他一眼,“什么事?”
此时天尚早,郁菩一般要在宫里忙活到宫门下钥前一阵,玉悲肯定不是他出宫的事,她也猜对了,鞭云是来告诉她今儿不等督主了,她自己回西厂待着。
玉悲颔首答应,把挑好的手链子拿去结账,踱着步回西厂,每次回西厂,要走胡同深巷里一条暗道,不能光明正大从厂院门进,回了她的房时,刚好晚膳时候。
厂院里番役们捣腾起来,人多,吃得东西就多了,厨房挤满了人,灶火烟汽扑了满屋,实话说,玉悲觉得他们的膳食很难吃,一锅巨大的灶子煮出来饭菜,食之无味。
番役们倒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挨个领了膳进膳厅去吃,膳厅坐满了,就随处捡地方坐着吃,偶尔扒拉饭菜聊起天,远离朝廷江湖,谈聊些日常,玉悲经常坐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讲话,很热闹。郁菩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私下他不施威,好像有一点主父模样,却不多。
虽然难吃,玉悲还是去厨房打了碗清水面,找人堆边坐,听他们聊谈家常。
“来西厂以前我有个未婚妻,我以为她知道我入西厂后就要走,没想到今天回家探我父母,她还在我家,帮我照顾父母,我想找个时候跟她成婚,只是手头实在很紧,怕委屈了她。”
玉悲独自吸面条,又听见有人提议叫他去跟主父借钱,他起先有点怕,后来不知怎的,打算试试这个主意,玉悲怂恿他几句,吃完面条回房歇息。
夜里听见动静,玉悲迷迷糊糊醒来,撩开窗前子帘,窥一眼,夜幕中看见是郁菩回来了,一个人提着盏小灯,静悄悄地回来,没吵醒任何人,除了她。
看起来有些奇怪,他在人面前总整理得规整,京里权贵那一派他是做足了的,现在看却带点憔悴,本来就不够明朗的面容,阴丧起来像从地里爬出来的伥鬼。
玉悲放下帘子,翻身继续睡。
半夜断断续续听见小孩儿的哭声,又把玉悲吵醒了,他哭得不算大声,没什么人发现他,玉悲只好自己起床,起时发现郁菩今夜没点灯,想必是被她的直白气到,和她赌气。
她沿着哭声,在夜里摸索,摸索到一间房前,房门微敞,进去看,是小决在闷着脑袋哭。
“你怎么了?”玉悲推开门,小决哽咽了下,死死抱着脑瓜不肯露脸给她,她走进去,探头到他脸下。
抱着脑瓜,没遮住脸,满脸泪水鼻涕被她发现,小决吓了一跳,咬着嘴巴不肯说话。
玉悲小时候也爱哭,通常是一个人待着觉得害怕,她问:“要不要喊你主父过来?”
“不要。”
“你也怕黑?”
小决懵了下,不懂什么叫也,只甩头,玉悲沉默坐着陪他一会儿,起先他倔,不理她,后来不知怎么想通了,凑到她身边,说自己不敢一个人睡,往常都是找郁菩,今天他回来得太晚,他就不敢睡了。
其实郁菩回来得早也没有和他一块睡,把他敷衍睡着后,就让人抱走了。
玉悲掏手帕搓揉小决的脸,把他眼泪鼻涕全擦走,给他擦清醒了,不肯睡了,喊饿,这时厨房早就没人了,那些大锅灶子玉悲也弄不来,拒了小决宵夜的要求。
小决突然说:“你带我出去吧,夜里有夜市!”
玉悲后知后觉他这副模样是做出来诓人的,就等人上当,要是不带他出去,他反手就告状,告诉郁菩她半夜来了他屋。
还真是个小畜生。玉悲在心里不轻不重调侃。
小决上街,买了很多东西捧在手里吃,吃一手油腻腻,又过来拉玉悲的手,沾她一手的油,黏腻得不行。
他带她去一家铺子,挑了个丑丑的护身符,上面绣个福字,玉悲问他送给谁,他才说是要给郁菩的。然后又去买个纸做的护身符,让玉悲带他上山,烧给他亲爹。
他亲爹没有墓碑也没有土坟,在极其荒芜的地方立个木板子,潦草刻名字,玉悲在民间话本子上听过这人名讳,是皇帝身边的一个文臣,听师兄说,是他犯了罪,通.奸宫里贵嫔。
她还在话本子上看见这名文臣曾大骂郁菩奸佞,看来流传的东西也不一定真。
玉悲带小决回西厂,下起毛毛雨,她脱外袍给他披,他再狡猾也是个小孩儿,得她的好,就忍不住和她说话,她从不呵人,看他时常带笑容,比郁菩和善多了,他自然而然地放松警惕,沾着油的小手牵玉悲,把她另一只干净的手也沾上油。
走着,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玉悲愣了下,对小决说:“你先走,离得不远,跑回去,不要淋湿了,不要和不熟的人说话。”
小决不懂她怎么停下了,但听她的话,拉起头上她的外袍,遮住额头跑起来,往西厂跑。
玉悲背对着来人,搓搓手,无意间捻起裙边,不断搓捻。
“玉悲,转过来。”
玉悲垂搭脑袋,乖乖转身,“师姐,我错了。”
“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外面好玩吗?”
“好玩。”
“……”玉仪上前,捧起玉悲脸颊,冷然笑一声,“脸上还长些肉,看来外面的确好玩,师父要生气的,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是谁,怎么穿得像西厂的人。”
玉悲点头,瘪起嘴唇,有认错的意思,却没回答,“师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玉仪讶异,没想到玉悲今天这么好说话,她向来倔脾气,平时什么事都要跟她争很久才争得出结果。
玉仪沉默下,道:“那你跟我回去,我跟师父求求情,让她不怪罪你,这事就这样揭过去。”
玉悲道好,玉仪便放下手,走在前面领路,自顾说起这些日子以来师门里的事,师父不高兴,但还不算动真气,只要玉悲乖乖认错,像现在一样,什么都好说。
“还有啊,你少和朝廷里面的人有勾搭,犯师父大忌,你知不知道今天西厂的郁菩才杀了他一个儿子,被好多人骂冷血寡情。”玉仪说完没听见回答,连脚步声也没了,她猛地回头,身后哪有什么玉悲,只有越下越大的雨。
.
玉悲跑起来,越跑越快,玉仪追不上她,也不可能再追得上她,暴雨淋打,浑身都湿透了,她听见了玉仪说的话,但她不管,一直跑,跑。
西厂的方向一路都阴黑,不吓人,反而溢着别样感觉。
雨水进眼,玉悲胡乱抹眼,再睁开眼,有人在道上站着,身形长挑,她恐慌一瞬间,害怕是师兄,她止步了,他却过来了。
她转身要跑,听见人凶她,“你跑什么?”
玉悲停步,好奇回头看,郁菩气冲冲过来,扯她胳膊,拖着她往回走,伞支过头顶,雨水隔绝在周身。
“我还以为是师兄过来抓我呢,”玉悲动动胳膊,他拽得太使劲,连同衣领都变形,“你怎么来了?”
郁菩撒开她,把伞也塞给她,让她撑,自己揣手当大爷,“小决把事情跟我说了,他说你太久没回来,怕你出意外,非要我出来找你。”
“哦,这样啊,”玉悲想说,她连他都揍得过,能出什么意外!不过识相地没说,跟谁过不去都犯不着跟一百万两过不去。
她以为他要责怪她私带小决出来,却没有,他没提这事,她也就不提,一夜的自由没得到任何批评。
玉悲瞥郁菩腰间挂上了小决买的那个护身符,丑不拉几的,他似乎注意到她目光,自己也不大好意思,悄然伸手,捂住它。
“其实也挺好看的,”玉悲转头看前方。
看不见郁菩什么神情,只觉得他又要凶她,她立刻转话,“哎呦,你觉不觉得很冷?”
郁菩斜睨她湿透的发顶,冷道:“不觉得。”
“你是不觉得,可我觉得,”玉悲道,“小决是个不省心的家伙,不被他诓着出来我怎么会淋湿呢?”
郁菩若有所思地哦起来,顺着她的导向说:“所以呢?”
玉悲说:“你脱个外袍给我吧,还没开春,冷死人不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