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太初和赵盼儿起身之时,已是巳时。
她们姐妹俩多时未见,昨夜又闲话甚久,今早便贪了回懒,多睡了些时辰。
待到两人去向江音如问安之时,被告知今日天还未亮,王绍安便带着府中长随一同去了赵家的田地帮忙插秧,让她们安心在家不要记挂。
赵盼儿舍不得让王绍安独自干此重活,只是简单用了早膳之后便拉着王太初赶到了赵家田地。
王府的长随平日里干的都是伺候服侍的活,哪里干过着田间的苦活。王绍安更不用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更是只能在田地间晕头转向。
故而虽他们早早就来了,还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可田间的活进展却甚少。
“瞧你将自己弄的。”赵盼儿边擦着王绍安脸上混杂着泥水的汗水,边笑着抱怨道,“你从前就干不好农活,今日逞能做什么?”
这是回句章县以后,王绍安第一次在赵盼儿的脸上看到笑容。
“能是做什么,无非是担心盼儿姐姐劳累罢了。”王太初站在田埂处指着满脸泥巴的王绍安嘲笑道,“原本姐姐只需干这些活,现在还得费时间把大哥哥给擦干净了,你们这不是帮倒忙吗?”
“姑娘可不能这么说,这一个早上,我们可是做了不少活的。”启年撑着腰,指着身后一片已经插满秧苗的田,辩驳道,“姑娘自个儿一觉睡到现在也不知道来帮忙,反倒编排起我们来了。”
启年素来只会在书案前磨墨,想来今日定是给累昏了头,才会对主家姑娘这般不分主仆。
“哼!今日我就同你比上一比,看看到底谁才是草包,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王太初便挽起了裤腿衣袖,还没等赵盼儿及时将她拉住便一脚踩进了泥土里。
说来也倒是奇怪,有了王太初嚷着比赛,插秧速度竟也快了起来,不多时便将这收尾的活计给做完了。
“这......”赵盼儿看着田间毫无章法的秧苗只能摇头。
“盼儿姐姐,先不论这秧苗是否插得齐整,只问这些秧苗是不是可以活下来吧?”
王太初和启年之间从小到大总是有打不完的赌,而每次她又太想赢,因此这秧苗也就只能是插成了这副歪歪扭扭的鬼样子。
好在虽是无序了些,也能存活。
“能活,你是第一名。”赵盼儿无奈地摇着头,宠溺地宣布道。
“不公平,姑娘这插的都是什么啊?盼儿姑娘你未免太不公允了吧。”
“怎么,我说太初是第一,你还不服了?”说到此处,赵盼儿从田里随手抓起一棵秧苗,佯装向启年的方向扔去。
“就是就是,我们只说比快,又没说比谁插得齐整,启年,我可劝你要愿赌服输,不可做那赖皮的小人。”有了赵盼儿的支持,王太初更是趾高气昂了起来。
“启年,你又不懂规矩了,大老远就听到你嚷嚷了。”自从沉水跟着方太初去了万安城以后,行事作风便越来越像言妈妈了。她挎着个食篮,大老远便开始给启年立起了规矩。
“启年,你的沉水妈妈来了。”
王太初不怀好意地故意扯开了嗓门,逗得田间众人纷纷捧腹大笑。
王绍安温柔地看着被逗得前仰后合的赵盼儿,心底悄然漫开一丝暖意,她本就该是这般样子。
泼辣蛮横,率性恣意。
“姑娘又找我打趣。”王太初的嗓门之大,还没走近就让沉水听了个真切。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小沉水招人喜欢。”
方才攒着劲儿得了个第一,现下王太初还真有些饿了,她也管不得身上的泥水,探着头就朝着沉水的食篮里瞧。
“红糖糕、米馒头、藕丝糖和千层饼都是姑娘你喜欢的吃食,我可是跑了好几家铺子才凑齐整的。”沉水故意将食篮朝着身旁藏了藏,嘟嘴说道。
“是是是,还是我们沉水知道心疼我。”
这时启年已经提来了干净的水,大家索性在净手之后坐在了田埂上用起了点心。
“沉水,你未免太小气了些!这么多人,你怎就只买了这么一些?这点东西,哪够我们吃的?”王太初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米馒头,还不忘抱怨道。
“姑娘可是错怪我了,我哪里知晓自己只仅仅离开数月,这明州府的物价竟还赶上了万安城。姑娘可知这几样点心花了我多少银两?”
“这些点心能值几个钱,一两银子应是绰绰有余。”王太初嘟囔着。
“五两银子呢!”出门之时沉水还觉着五两银子定是能将午饭也一起给张罗了,却没料到,此刻万安城内五两银子竟是如此不值钱。
“五两银子,你莫不是被人给骗了去吧。”王太初拿起一块藕丝糖左右看了起来,也没发现跟以前自己所用有何区别,也未加量,价格确是翻了几倍。
“是粮价贵了。”赵盼儿接过王绍安递给她的半块红糖糕,无奈开口说道,“你们离开的这几个月,明州府的粮价就翻了数倍。
“怎会如此?近日未闻南方有灾异,按理当无供需不济的情况,粮价何以骤涨?”听到此处,一直在旁未开口说话的王绍安焦急问道。
“我亦不知其故,只知你所留数亩田地,所产之粮原本尚能够支撑同光书塾日常的开销。然近数月来,已渐至入不敷出。”赵盼儿摇着头叹气,“还有好些学生的家长,因粮价骤涨,欲令其子归家耕作谋生。这些学生,亦是我等好不容易方才将他们留下来的。”
“明州府虽自有田地,但多数的粮食仍需仰仗越州府供应。如此看来,码头上从越州府驶来的粮船,近月来数量可有减少?”
“前面我也怀疑是越州府供应之数减少了,还特意去码头查探过,发现进港的粮船并未有减少。”
“这就更奇怪了。”
王太初一听到粮食和粮价的事,立刻就联想到了万安城的漕粮事件。
万安城漕粮便是由越州所产之粮,沿江至明州府句章县三江口,复由运河运抵万安府的蓟门闸。
前次虽未有实证,却已推测出漕粮并未如数运抵万安。可如今明州府粮秣供需亦现失衡,这莫非和漕粮也有干系?
“难道官府任由粮价飙升而不干预吗?官府没有开仓放粮来平粮价吗?”想到因为漕粮而丢掉性命的漕夫,王太初便有些气愤。
“迄今为止,县衙未放粮,府衙亦未放粮。”
“哥哥此前在万安城,不是曾与范金谦范大人有过交往吗?此次归乡,若不去拜望,岂不是失了礼数?”
王绍安自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城内粮价涨成这番田地,官府却不闻不问,任其发展,说不定另有隐情。
“好,正好我从万安城给范大人寻了几本孤本,正好给他送去。”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赵盼儿说道,“叔母坟茔就在不远处,我原想独自先去拜祭。既然你来了,不如随我一同前往,正好我也有些事要跟你说。”
王绍安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他指了指棚子里早已准备好的香火蜡烛询问道。
赵母的坟茔前,王绍安循着晚辈的礼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王绍安兄妹自幼生母早亡,虽有外祖母照拂,却终究因为年迈,还有些不便当之处,而这个时候向王家伸出援手的便是赵母。
“母亲是在睡梦中安然离世的,你不必伤怀。”赵盼儿站在风口处,挡着风不让蜡烛被吹灭,她眼眶湿润说笑道,“县中妇人们常在她跟前说你不会再回来。今日见了你,她定然也是高兴的。”
“哦?真有此事?”他站在她的身侧盯着坟茔前跳动的烛火,也玩笑道,“那她们可算是撞到硬茬、踢到铁板了。想必你定是将她们狠狠骂了一顿,给赶跑了吧?”
“何止呢?我是举着耕地的锄头将她们给狠狠赶了出去。”话到此处,她忽然转身望向他,正巧撞到王绍安也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之时,她虽脸上羞怯,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因为我知道你不敢不回来,万安城又不是远在天边,你若敢不回来,我定是要找上门将那锄头劈到你脸上的。”
赵盼儿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家中没有男丁在旁,只有孤女寡母相依为命,所以她一直都是泼辣的、强势的。
“就是怕你找上门,所以面圣之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往明州城赶,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王绍安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盼儿应是知晓,此番我是来明州城求娶你的吧。”
离别之时,少年的誓言仍犹言在耳。
父母去世,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均需守孝,以报恩德。
赵盼儿知道,此番他虽然遵守诺言来了,她却无法嫁给他。
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见赵盼儿转头不语,王绍安便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有此番想法全因万安城内的那场瘟疫。彼时我在城中帮忙,曾偶遇一对正在商议婚嫁的男女。初遇之时那女子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可那男子为了为其凑齐那几味短缺之药却还是出了城。正巧那几日我因劳累突感喉间作痛,原以为定是感染了疫症,将不久于人世,你可知,那时我心中所念是何?”
赵盼儿依旧默然不语,只是眼中悄然泛起的泪花早已透露了她已知晓答案。
“那时我便质问自己,为何要同你相隔两地。”王绍安向来木讷,从未说过这般情话,“后来太子妃薨逝,太子辍朝数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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