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的床说是床,不过是一块大石头,很硬,很冷。更何况苏远澄从书房出来时并没有披上她的裘衣,单薄的衫子在深秋,只能以薄褥覆身,还得忍受那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味让她做了一夜噩梦,仿佛回到了雨林里日日提心吊胆的时光。
但起码雨林是暖和的。苏远澄迷迷糊糊地想。
第二日醒来,许是病过一场,她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来这后过多了好日子,反而容易生病,看来还是硬板床适合她。
苏远澄苦中作乐。
昨日,她本应为自己辩驳,但她深知,当一个人起了疑心,再多的话语只会适得其反。
她原以为屈邵会对她用刑,毕竟他的残忍自己可是领教过的,却未曾料到只是关着她。
苏远澄不傻,她看得出屈邵对她并不清白的眼神和欲望,这也许是她的机会,但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用身体换取自由。
正想着人,人就到了。
暗房的门被推开,外面竟已是天色大亮。骤然而来的刺目阳光让黑暗中久呆的她一时不适,但随之而来的暖意又令她轻轻喟叹。
屈邵并没有睡好,不知为何睡惯了的军营昨日竟令他辗转难眠。
“想起什么了吗?阿橙。”屈邵从餐盒里端出一碗热粥,细细吹凉,而后径直送进自己的口中。
苏远澄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她已一日未曾进食了。
她并不回话,只把头撇向一边。
“不说话?那便接着想吧。”屈邵冷笑一声,撂下碗作势欲走。
寒意与饥饿迫使苏远澄开口,嗓音因久未进水而沙哑:“大人能否教教我,要如何证明,一件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呢?”
她转过头,眼神倔强,却流露出一丝脆弱:“大人想知道的,同样也是我想知道的。”
“大人不会懂,没有身份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格格不入,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屈邵只高高在上地望着她,语气冷漠:“还有呢?”
“还有?大人还想听什么?”苏远澄收起情绪,愤怒而委屈,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般瞪向他。
“我想听……听你求我,阿橙,求我,我便信你。”
苏远澄抬首,倔强地盯着他,他是在报复自己吗?他是在折辱自己吧?是否在他眼里,乐妓就该万般顺从,就该在他想要的时候褪去衣衫呢?
她不肯开口,唯有珍珠般的泪如串,一颗颗滚落下来。
屈邵抽出一方丝帕,从高处松开,帕子慢慢落下,覆盖住苏远澄的眼睛。
她看不见他的脸。
却清晰地听见他。
“阿橙,别再忤逆我。记着你的身份。”
他离开的脚步也更加清晰。
脚步声消失了很久,苏远澄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拿下脸上的手帕。
直到暖冬抱着披风急急跑进来,将她团团裹住,冰冷的身躯仿佛才恢复了些许知觉。
“姑娘,姑娘,我们回去吧姑娘。”暖冬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苏远澄低头,任由被泪打湿的帕子飘飘坠地,眼中却再无湿意。
卧房中,少了一个初夏,多了一个兰翠,是陈戈带来的。
话里话外,都让她以后出门,都得带着兰翠。
苏远澄垂首应下。
当晚,屈邵就歇在她房中,令苏远澄意外的是,他什么都没做。
屈邵支起身子,偏头看她,暧昧调笑道:“怎么?不想睡?”
苏远澄也不似往常撂脸,只柔情脉脉地回望:“大人想我睡,我便睡。”
这才乖嘛。屈邵被她望得心神荡漾,却仍克制下来,意味深长一笑。总有一日,他要她心甘情愿。
他长这么大,还未尝一败。
不论是在什么地方。
*
这几日,屈邵似乎无事可做,就窝在她房内,还着人寻了堆史书,美名其曰刺激她找回记忆。
有书可读,苏远澄倒是乐意。可细读了几卷大昭近史,竟大都详述了屈邵此人的赫赫战功。
读着大段大段赞颂他的华美文字,苏远澄一时有些绷不住,却又不得不暗叹此人之用兵如神的手段。
十五岁随父从军。十八岁便领五百铁骑深入朔州,一以当百,直取辽族大部落迭剌部酋长的首级。二十岁官拜四品郎将,统辖河东四军,五出雁门,十战十胜。二十三岁河东之战,辽国各部集结十万雄兵,大举压境,无往不胜,屈邵亲率屈家玄甲军首现沙场,便以迅雷之势撕开敌方阵型,一举扭转战局,令辽军各部自顾不暇,终溃不成军,此战收复河东大片失地,自此威震内外,举国皆颂。
可谓丰功伟绩,当担大昭战神。
偏偏此人还一脸云淡风轻,手持一卷,不紧不慢同她讲史书攥写的要点与精妙之处,末了,竟还要她诵读全文。
在正主面前念歌颂他的词句,太尴尬了。苏远澄额角直跳,推说自己愚钝,不善记诵。
“你不善记诵,可骑马弯弓,倒是手到拈来。”屈邵懒散调笑道。
苏远澄呼吸一窒,当初救人心切,不得已展露了自己精湛的马术和箭术,哪一样都不像寻常女子该会的,也难怪屈邵疑心她的来历。
正思忖如何转圜,却被屈邵拉至身前,虚虚揽入怀中,一字一词为她讲解起史书。
仿佛那句试探,真的只是不经意间的闲聊。
男人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拂过她敏感的颈侧,低沉的嗓音近得她耳廓酥麻发烫,火炉般的胸膛若即若离地点着她的后背,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
气氛过于暧昧,苏远澄僵在他怀里,墨字明明就在眼前,却一个都看不进脑中。只得借口头疼,远远逃开,倚在软榻的另一侧,抓起一本话本,假意翻阅,实则暗自调整呼吸,给过热的身体降降温。
这奇怪的氛围持续了几日。直至某日下午,一身形魁梧、面带刀疤的男子急马直入和园,神色凝重地向屈邵禀上急报。
来者正是他的副将樊田强。
屈邵闻言面色凝重,利落地取下墙上佩剑,命人取来玄甲,点上百名亲兵。那也是苏远澄第一次见他全身披挂,铁甲冷硬,刀剑森然,倒是很符合他肃杀的气场。
“这几日不要出门。等我回来。”屈邵难以捉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低声交代。
苏远澄自然乖巧应是,只想他快些离开,自己一个人自在些。
屈邵一行人快马离去,直奔射洪方向,正是京城至梓州水路的必经之处。
半日的快马加鞭,却似乎还是来迟了。
一艘官船静静泊在水面,船身染血,船舷处挂着几具府兵服饰的尸体,四周死寂,唯有水声潺潺。
暗探迅速巡过周边,并无活口。众人警惕地登上船舱探查,处处是斑驳的血迹和打斗痕迹,却并无御史赵赓彦的身影。
摸过船舱内一处翻新的痕迹,此船,并非官船。屈邵脸色一沉,扬声道:“走!是陷阱!”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骤起,无数火石从山壁间铺天盖地而至,瞬间映红了江面。
*
翌日,和园中。
苏远澄读着屈邵寻来的史书,抛开那些满是吹捧之词的卷册,倒仍有几册珍贵的孤本。
却总觉得有一道阴冷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且院里似乎安静得异于寻常了。
“暖冬?兰翠?”苏远澄出声唤人,没有回话,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假意骂了两句丫鬟偷懒,她慢慢起身,来到梳妆台前,整理起妆容,手却悄悄探入首饰盒底部,摸出那把藏了许久的黑色匕首,将之没入高耸的发髻中。
苏远澄起身,闲适地往卧房门步去,常年敞开的门而今却被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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