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这张脸，他选择将自己交出去。交给忠臣之后，即便死了，也算他还了债了。
他对秦桑抬手：“走罢，丫头。”
秦桑看懂他的意思，上前将人扶着，朝记忆中的路线走去。
宁安王给她的地图上标注了路线，只要沿着这条路线走，就是安全的，有人暗中护卫。
老皇帝习惯了走得慢，此时性命攸关，竟也不急不徐。秦桑也不好催，唯恐催恼了君威一怒，发脾气不走了。
她还指着他好好活到最后给宁安王封太子呢。
“听说你之前一直居住在栎县，那是个什么地方？”老皇帝一边走，一边来了兴致闲谈起来。
秦桑心说我的亲娘嘞，现在是扯闲篇的时候吗？现在是逃命啊，逃命啊！
“额，就是西南方向很偏僻的一个小城镇。不值一提。”
“那你这些年，过得还好？”
“……还好。”
“有没有挨饿挨打受欺负？”
“……没有。”非但没有，日子过得还挺惬意和滋润，若不是要来京都这里做任务，她都想继续在那茶园呆下去。
“那就好。谢相待你不错。”
听见皇帝提谢相，秦桑心里一个咯噔。
“他啊，就是心软。是最好的好处，也是最坏的坏处。若他不收留那夜枭国的亡国公主，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下场。”老皇上感慨非常。
秦桑默默听着，回想谢霄同她说过的那些话，心说若不是您老人家对人家始乱终弃，也不至于让老相爷给您收拾烂摊子了。
几人沿着宫墙间的甬道走着，中途秦桑将地图翻出来看，老皇帝也不好奇，由着她带。
走的时间其实也不久，就是绕，绕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停在两扇墙漆斑驳的木门前，门的角落有些地方已经被老鼠咬出了洞，由此可见，这里荒废了多久。
其实抛开他们走的这些弯路来看，此处宫苑实际距离皇上的寝宫不算远，但因为被一堵新建的宫墙给彻底拦截堵死了，所以要绕一大圈。
老皇帝盯着门楣上的“南苑”二字，松弛的眼里浸出朦胧水汽。
都说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九五至尊，站在至高处，能够看清世间万物，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站在这里，无疑是个睁眼瞎，阔耳聋。每个人说的话都那么有理有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个人，都在告诉他，祈求他，暗示他，误导他……而他说出的话，被人反复分析，寻找可趁之机。
他立于万丈山巅，脚下却是一片虚浮，孤寂无边。
好像只有放下一切的这么一天，他眼前的所有雾障才会渐渐散去。
他喜爱过的女子，宠爱过的孩子，都被自己亲手所杀。
为了忘却心底的痛，他命人铸起高墙，与此处隔绝。
但是最终，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不由人扶，他径自跨阶上檐，用力推开门扇。木门年久失修，转轴已经涩了，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推得开。
他不由想，是她不让他进门吧，恨他绝情，怒他眼瞎。
他确实，那些年做了许多混帐事，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能像往常所有时刻一样，淡去这份愧疚，可后来发现不行。
他开始暗中调查当年谋逆之事，即便必须承认自己错了，他也必须知道一个结果。只想要证明，他最爱的妻子和孩子，不会背叛他。
看皇帝的这个反应，秦桑大概猜测到这是哪儿了，低声问大监：“是肃王母妃当年的宫苑？”
大监神色未改，但闭了闭眼。
秦桑懂了，跟随脚步进去里面。
只有大监手里一盏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不完全貌，但仅从脚下这点光晕看出去，这里头可谓是荒草杂生。曾经花园里的植物被野草和藤曼覆盖，那藤曼沿着地砖几乎铺满整个院落，又爬上廊柱，爬上窗棂……整个宫苑都被笼罩在这成片的阴影之中，像趴了一个巨怪。
“灯灭了吧，我认得路。”老皇帝吩咐。
“今天月色不好，还是照着点亮吧。”大监小心道。
秦桑俯身吹灭了灯笼内的烛火：“还是灭了吧，省的招人来。”
能在这里躲过外面的厮杀，明早就能迎来朝阳。片刻的黑暗算什么，忍一忍也就过了。
于是黑灯瞎火的，两人跟着老皇帝上了屋子的台阶，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
幽暗烛火映照之下，谢岁安脸色惨白，嘴角带血，他用剑撑着身体单膝跪地撑着喘气，眼看羽林卫统领横飞出来，他伸手用力一抓缓住对方去式后，随之原地旋身后片刻不停朝着谭秕偷袭而去。
谭秕嘴角挑起冷笑：“不自量力。”
在谢岁安看来，不自量力也好，螳臂当车也罢，只要能够撑到援军赶到，他们这一场仗就算胜了。
在和对方交手的这些回合，他也在进步，在熟悉对方的招数，在调整，在逐步逼近对方的命门。每个习武之人都有弱势，习武之人再强，也有力气被耗尽的时候。
谭秕自然看出对方的拖延之意，他鹰目当中爆发狠厉，抬剑挡住对方凌空劈砍之后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匕首，横扫过去。
谢岁安衣襟被划开，鲜血从胸膛涌出。但他招式不改，落地之后趁着对方因伤了自己而产生的短暂停顿握剑横扫马腿。
战马哀鸣倒地，谭秕反应极快，单手一撑马背从上跃出。
落地后，谢岁安便捂着胸口感觉到了一阵眩晕。他想低头看看伤口，又怕自己因此生怯。他尽量细细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判断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一炷香？一刻钟？秦桑藏好了吗？他还能再见她一面吗？
许多念头霎那间闪过，他看向谭秕的眼神爆发冷意。
方才谭秕并未对自己下杀手，赶时间摆脱他的纠缠也好，念着自幼一起玩耍的情分也罢，到了这一刻，在纠缠如此长的时间之后，对方终于失去了耐心。
谭秕知道，若不杀了这个难缠的人，他走不了。
乌云过境，天空飘起冷雨，细细的，丝丝缕缕，落在地上寂静无声。
谭秕抬起剑，剑光被雨珠搅乱得支离破碎，他足下微动，一点预兆也没有便朝着谢岁安而去。
谢岁安凝视着眨眼之间逼近自己的影子，在剑刃刺向自己之时伺机而动，险险避开的同时反手划向对方后背。
一击得手，对方剑招也不顿，当即旋身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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