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下方停住了，楼下传来交谈的声音。
一个成熟的声音低声道：
“你到底要在这里同那些人耗多久？你难道不想早点回去交差吗？那时若不是我折回来找你...”
另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冷哼道：
“你这种只知道吃‘仙桃’的人懂什么？我找你过来的目的你还不清楚么？保证我的安全是你的分内之事。”
“呵，你倒是算得明白，那你倒是好好算算傻子的事呢？自从来到这儿就一直在陪着他过家家，简直就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陈霖怒喝道：
“你闭嘴！那不是什么‘过家家’，那是复仇！你看不出来，她的心里有多恨吗？”
刀疤脸沉默了几秒，开口道：
“你可以直接杀了他们，如今这种做法太不理智了。”
“理智？你也配和我谈理智？”
陈霖笑出了声，脸上却没有笑意，她阴沉着脸，陷入了回忆：
“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娘并不喜欢我，有一天晚上我哭喊着要吃奶，她被吵醒后居然用枕头捂住我的头要闷死我。是姥姥赶来阻止了她。我是被姥姥带大的，一直到三岁之前，我都对这个只知道玩虫子的傻子娘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有点讨厌她。”
“再长大一些，她就开始对着我发疯，逼迫我承认自己是个男孩，可你知道么？是她那时察觉到了代虎和自己的不同，她想把我变成代虎，这样就可以成为所有人都爱护的‘守寨人’，她想让我避开她受过的伤害，她在用自己的逻辑保护我。”
“我看不起她那些可笑的想法，可我也渐渐觉得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公！”
“都是傻子，怎么偏偏我娘就是人人可欺？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甚至利用她，连代虎都能打她！说来讽刺，姥姥投了那么多蛊虫，居然只有代虎身体里的虫子养成功了。傻子砍人的时候可没有男女之分，想到那些人鲜血淋漓逃跑的样子，我就觉得痛快！”
她说完后，略微冷静了下来，放缓了语气：
“代宗赋当年收留我们的时候，至少也是有几成真心的。我五岁那年，她找到我姥姥，承诺如果当上寨主，就压下我娘用斧头伤人的事，并让我娘重新开始养蛊帮她杀人。若是我娘当年复仇成功了，就算她最后还是不明不白地死在水沟里，我也不会怪罪代宗赋——毕竟一个还并不能服众的寨主能做的很有限。”
“可她太心急了，我娘的虫子还没养好，她就投毒把代宗云一家害死了大半，成功地嫁祸给了我娘——这个计划着报复‘教坏代虎’的人的傻子。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娘全身而退！既然她把权利名望看得如此之重，我便让她尝尝自作自受，众叛亲离的味道...”
陈霖沉浸在恨意之中，步梯上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陈芪带着代虎上楼了，她的手上拿着一只蛊盅和一个食盒：
“小霖啊，代虎的中的毒清得差不多了，你带着母虫和他走吧！我去给楼上的姑娘送顿饭。”
陈霖忙接过她手里的蛊盅，帮忙将爬梯搭好，劝道：
“姥姥，我马上把代虎放出去，让我朋友去送饭吧，你小心摔到了。”
陈芪没有坚持，笑着摸了摸陈霖的脸：
“好，听你的。”
陈霖也配合地蹭了蹭她粗糙又温暖的手掌，接过她手里的食盒。陈芪离开后，她转头便冷下脸来将食盒扔给刀疤脸：
“我先走了，你把饭送上去，顺便把虫子放出来。”
她领着代虎下了几步楼梯，忽然又转身警告道：
“不要乱翻别的东西。事情结束之后，你的报酬不会少的。”
刀疤脸默默地调整着爬梯。
“咔哒！”
是爬梯的顶端搭在了小门边的凹槽中的声音。
纪珩拉着贺安退后几步，在小窗下坐下。
地板上传来轻微的震动，纪珩拿出一块果脯在水碗里吸了些水，又把水挤进自己的眼睛里使劲揉了揉，随后撕下一块衣料绑在自己的眼睛上，对贺安轻声道：
“别害怕，你跟她说我有眼疾，不能见光。”
小门上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随后门被打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头。
刀疤脸扫视了一圈，看见缩在窗子下的两人，皱眉道：
“怎么又来一个？她眼睛怎么回事？”
贺安小心翼翼地回道：
“她是今天下午的时候寨主送来的，眼睛有炎症，不能见光。”
刀疤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走上前一把扯开蒙在纪珩眼睛上的布条。
纪珩偏头抬起手挡了一下——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瞳仁因见光而微微紧缩，眼周通红。
刀疤脸放下戒备，将布条扔了回去，贺安忙拾过来重新为纪珩戴上。
桌子上的蛊盅被一个个打开，屋内爬虫行走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能感觉到有虫子从自己脚上擦过。纪珩静静地看向桌子的方向，鲜红的瞳色被遮挡在布条之下。
视线之内是一片浑浊的虚空，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低沉，连她的身体也成了一团游走的气，有形而无体。
她心念微动，挡在眼前的那些混乱的气渐渐淡去，刀疤脸的人形显露出来——那上面不同颜色，质地的气相互纠缠，翻涌。一团黑色的，粘稠的气显得尤为明显——那正是吞噬徐澄飞的死气。
她呼气定神，身体里分出一缕金色的气探向那团黑气。金手碰上黑气的刹那，她便分辨出了黑气上流出的密密麻麻的黑线。
那些黑线流向四面八方，有的又细又淡，很快便消失在远处。有的十分浓郁，伸向远方看不见尽头。
金色的气流包裹住了一段浓郁的黑线，黑线一点点被融断，断口的两头在虚空中飘动，渐渐模糊，散去。
纪珩耐心地处理处理着这些黑线，掌心却传来了痒痒的感觉。
贺安挠了挠她的手。
混沌散去，外界模糊的声音清晰起来：
“饭放在这里，你们吃完了老实点，可别想着乱跑！”
刀疤脸说完便走向小门口拉开了小门。
纪珩捏了捏贺安的手。
贺安立刻出声道：
“等等！”
刀疤脸重新起身，语气里饱含危险的警告：
“想干什么？”
贺安从指了指窗子旁边的木箱，颤巍巍道：
“我们不小心发现了这个，不敢乱动，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刀疤脸盯了她几秒，抬腿走向了木箱。
纪珩重新探出金手去理那团黑气。
太慢了。她一边处理着丝丝缕缕的黑线，一边冷静地思考。最终她收回了所有金气，转而更近一步屏蔽开其它的干扰，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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