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9月,金门城。
正午阳光自高窗倾泻而下,将莱威尔高中十二年级的教室浸在一片令人目眩的金色慵懒里,无声地催生着倦意。
岑碧筠在还有些陌生的靠窗新座位坐下。
光线打在课桌上,她抽出那本九成新的《拉丁语法大全》,墨绿色布面精装,书脊挺括,散发着油墨气息,看来上一位主人相当爱惜。
然后,她看见。
就在扉页上,赫然躺着一个墨迹未干的英文单词,笔迹龙飞凤舞的嚣张。
【Chink】(清客、东方佬)
翻页的动作停顿了不到半秒。
岑碧筠几不可察地眨了下眼,像合上一份了无新意的邮报一样,随意地合上了课本。
“天杀的!”身后传来一声压抑又带着浓重鼻音的咒骂。
雅典娜顶着一头粗糙的棕红短卷发,猛地将手中的新课本啪地一声摊在桌面,掏出橡皮发狠地擦着扉页,橡皮屑簌簌掉落,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别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她咬牙切齿,“要是还书时有墨渍,我的奖学金就完了!”
岑碧筠转过头去,看见她的扉页上明晃晃地挂着一个大大的【DirtyJew】(肮脏的犹太人)
她嘴角微扬,将自己的课本推到正火山爆发的雅典娜面前。
雅典娜的手突然停住,半晌抬起眼皮盯着岑碧筠看了几秒,突然笑出声来。
“说真的,卡娅拉,”她扔开橡皮,“等我哪天能像你这样心平气和,估计就该去见上帝了。”
岑碧筠笑着收回课本,目光却不自觉越过雅典娜乱蓬蓬的卷发,飘向教室最后排的靠窗角落。
空着。
那是傅灿章的位置。
现在那里却只有一片光斑。
岑碧筠的失落在那片空荡上仅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她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在别人看来,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教室后墙的挂钟。
“伙计们!爆炸新闻!”
塞缪尔几乎是蹦跳着冲进教室,脸上混合着幸灾乐祸和传播八卦的亢奋。
他声音洪亮,站在讲台像个演讲家,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布莱克中午吃完他那份三明治,直接变成了一只烫了毛的粉皮猪!医生说他是花生酱过敏,没半个月别想回来上课!”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花生酱?餐厅后厨不是早就不进那玩意儿了吗?上次利维过敏差点出事之后……”有人疑惑。
“哈!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有人特意给他加了料?”一个声音不怀好意的响起,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后排傅灿章的空位,“毕竟,布莱克上周才把某人的小腿踢骨折了。”
“得了吧,蠢货!”立刻有人嗤笑反驳,“菲尼亚斯自己还在家躺着呢!难不成他灵魂出窍飘过来抹的酱?”
就在这时,埃莉诺走了进来。
她个子不高,但步伐沉稳,鼻梁上架着一副同样严肃的黑框眼镜,腋下夹着一个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教室里嘈杂的议论在她出现时微妙地低了几分。
她的父亲是《金门城纪事报》里以犀利闻名的激进记者,而她本人,似乎也继承了那种刨根问底、不畏强权的基因。
“安静点,先生女士们,”埃莉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关于布莱克先生的不幸遭遇——”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我刚刚去餐厅后厨友好采访了一下,制作三明治的玛莎阿姨可以作证,她们最近半年,因为利维戈德堡的过敏史,根本就没有采购过任何花生制品,包括花生酱。”
埃莉诺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放下笔记本,动作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郑重。
“所以,”她环视教室,嘴角勾起一丝侦探小说主角般的冷峻弧度,“那个导致布莱克先生变红发肿的东西,是怎么跑到他三明治里的?这显然不是简单的意外。”
她翻开笔记本,拿起一支削得极尖的铅笔,“这值得一篇校报头条,也许,能提醒某些喜欢恶作剧的人,一时兴起报复的后果远比他们想的严重。”
埃莉诺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几个平时跟着布莱克混的男生。
教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带来一阵香风。
奥菲莉亚踱着猫步,优雅地走了进来。
她金色的长卷发一丝不苟,身上那件剪裁别致的连衣裙明显价格不菲,与教室里穿学校制服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布莱克进医院?”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那可真遗憾。
她耸耸肩膀,“不过,说真的,那个天天像头横冲直撞的犀牛,把欺负弱小当乐趣的家伙,”她发出一声带着点嘲讽意味的哼笑,“如果真有人给他加料,听起来倒像是替天行道。”
奥菲利亚施施然在岑碧筠旁边的桌子旁坐下,完全无视周围投来的或震惊或不满的目光。
…
岑碧筠随着人流走出校门,走向停在街角那辆擦得锃亮的黑色轿车,司机老陈下来为她拉开车门。
“回家,陈叔。”她坐进去,声音一如往常平静。
车子平稳地驶离这所金门城最顶尖的公立精英高中,汇入喧嚣街道。
夕阳在码头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跳跃,刺得她眯起了眼。
当车子驶近那片熟悉的的街区时,岑碧筠忽然开口,“停一下,陈叔。”
车子在福记饼家陈旧的招牌前停下。
岑碧筠下车,油亮的黑皮鞋踏过常年湿滑的唐人街石板路,走进弥漫着甜腻糕饼香气的店铺,买了几样父亲爱吃的莲蓉酥和老婆饼。
拎着纸袋出来,她没立刻上车,目光扫过街对面。
周记猪肉铺还开着,油腻的案板上挂着红白相间的肉块。
老板周叔,一个干瘦但眼神精亮的小老头,正叼着烟斗,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出神。
他额前剃得光亮,脑后却还顽固地盘着一条油亮的辫子。
岑碧筠走过去,将装着点心的纸袋换到另一只手,看着周叔那根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辫子,眯眼一笑,“周叔,大家都剪了,您这辫子何苦还留着?剃了吧,清爽些。”
周叔从烟雾缭绕中抬起眼皮,浑浊但精明的目光扫过岑碧筠温婉清秀的脸。
他嗤笑一声,烟斗在鞋底磕了磕,发出沉闷的声响。
“剪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剪了,那些鬼佬就不拿鼻孔看咱们了?就不往你课本上写清客了?”
周叔浑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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