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的日月轮换,比外头慢。
陆衔蝉并不指望着被他们信任,她既然走出这一步,便是把自己的性命拍上棋盘。
但这不被信任的感觉。
委实难过。
东陵花散让她浑身麻木,稍稍挪动便煎熬的紧,晏如瑜气势汹汹地离开之后,她瞪了一宿房顶石砖,数上头的纹路和斑点。
就目之所及这片,拢共二百四十三个小坑。
她数到第二十遍时,打定主意要报复晏若岫二百四十三回,以消心头之恨。
第四十遍时,她悔了,这事说到底,不过是她这人,没被别人这般骗过,凭什么她能骗人,别人不能骗她?
到第一百遍时…药劲还未有消退的意思。
陆衔蝉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报复回去,至少也要报复一次…十次,要不然,她真的可能会把这事儿记一辈子。
天亮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往陆衔蝉的牢房来。
“都虞侯,长公主殿下说过…”
“你可有听某讲话?我说得是陛下,陛下!”
金甲青年二十四五岁模样,一身禁军甲胄,他在牢房门口停下,不耐地拿长刀敲锁:“陛下口谕,今日在大殿审理迎和宫案,某来提人,开门。”
吕璋,小名忽律。
陆衔蝉还是更熟悉这人年少些的声音。
那时她被丞相捡回府中养着,刚能拄着拐下地,这人不知被谁挑拨,顶着满背的鞭伤,血淋淋、气势汹汹地闯进她房间。
她十岁,被十六岁的吕璋提起来丢在院中。
他还砸折了她的拐杖。
他说:‘老头子再怎么打骂我,户籍上,我才是他的长子,以后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狸奴,看看他给你起的名字,你连户籍都没有,在吕家就只能当个奴才!趁着本少爷心情好,趁早滚出相府!滚远点!’
陆衔蝉听他的话,麻溜地滚了。
“哟,狸奴,进天牢了呀!”
吕璋一踏进牢房,便拿着帕子遮掩口鼻,仿佛牢里带着无形毒气,闻上半点便能立刻毒死他似的。
“我就说你风光不了几时吧?小猫儿还想做大老虎,看看,现原形了不是?”
“陛下口谕,提陆山君受审。”
吕璋拿刀鞘戳向陆衔蝉的肩膀:“犯人,起来!”
陆衔蝉在它碰到肩膀伤口前挡住,她强撑着坐起,不甘示弱道:“吕公子,真是许久未见,我还当吕公子会继承相爷衣钵,科举入仕,没想到您竟走了恩荫?”
“相爷那般人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啧啧,半点相爷的才智机敏都没承袭到?”
“哦…”
她面带嘲讽:“我忘了,你也是收养的。”
吕璋撅开陆衔蝉的手:“狸奴还是这般牙尖嘴利,你如今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杀了戎人二王子,今日之后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
他对着身后两名禁军发号施令:“愣着做什么?押走!”
“不必你们押,我自己会走。”
陆衔蝉全凭意志站起身,血流涌动,好似千万小虫在血脉中攀爬撕咬,她面色一白,被吕璋扯住,才没有坐回榻上。
吕璋这会儿离得近,他一眼便看见陆衔蝉前襟血迹,黑色血痂干涸结块,胭脂已完全遮盖不住。
他皱眉:“他们给你用刑了?”
陆衔蝉压根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从这人口中听见关切之类的话,十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
她甩开吕璋的手,生硬地说:“肩伤未愈而已。”
吕璋被挥开却没生气,看他神色,似乎还存了几分担忧:“迎和宫至今已有五日,你肩上伤口早该愈合…他们没给你用伤药?”
陆衔蝉别扭道:“这与你无干。”
“陆山君,你在抖,你感觉不到吗?!不是说你和长公主家那两个做了朋友?就这样也能称朋友?”
吕璋硬把她按回榻上,转头望向女狱卒,半是请求半是命令:“嫌犯伤重无法行走,劳烦,寻个担架来。”
女狱卒满脸为难:“我们天牢哪有担架?”
这一按让陆衔蝉脸色更白,她去推吕璋的手:“阿瑜昨日才给我上过药,你松手!”
吕璋眼中再次闪过不耐,他用长刀压制住陆衔蝉,不让她起身:“没有担架,那从前受了刑的犯人都怎么上堂?”
“您说笑了,既是犯人,自然是用‘拖’或者‘架’。”
女狱卒走近两步:“毕竟是姑娘家,您几位不合适,还是我们来吧。”
“不必。”
吕璋踢两脚木榻:“阿铭阿昊,把这榻拆了。”
陆衔蝉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再也按耐不住脾气,她指尖夹了片薄刃,贴着吕璋刀鞘,抹向他执刀的手。
“我说不必!我自己能走!”
“吕公子,我无意攀附相府,此番是死是活,都与相府无关,您这烂好心便不必了…”
“假模假样,我嫌恶心。”
“好赖不分!你…好赖不分!”
吕璋后腰撞在桌边,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朝两个手下发脾气:“还愣着做什么?把门口让开,让这个犟种自己走!”
陆衔蝉行至门口,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刀横在她身前。
“等等!”
“你哪来的暗器?”
吕璋眼神凌厉地看向女狱卒:“犯人进天牢怎么没有搜身?你们不知道这是鼎鼎大名的机关匠吗?”
“今日审案可是在大殿之上,若此人行凶,伤了朝堂诸公,或者更严重,伤了陛下与长公主殿下…”
“你,我,谁能负责?!”
“犯人便该有犯人的样子!还不取囚衣给她换上!”
陆衔蝉嗤笑。
她干脆地脱下外袍,随手丢在地上:“吕公子要我换囚衣,怎么还不出去?想看我换衣裳?”
“你你你,不知羞!”
吕璋面色一黑,他将两个手下踹出牢房,骂道:“你们怎么还不去备囚车?耽搁这般长时间,朱将军怪罪我,我便怪罪你们俩!”
“看什么看!再看戳烂眼睛!”
“这个月别想本少爷给你们带相府吃食!”
*
京城的花永远不败,梨花谢,桃花又开。
梨花虽没有桃花艳,却比桃花更香,可惜一年梨花期又过…她还没嗅够。
陆衔蝉换好了麻布囚衣,她倚靠在囚车里,抬手挡住刺目阳光,囚衣的粗料子遮住一部分,留下一部分,温热热,暖洋洋。
她感觉身上没那么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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