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璟近来研读佛法,受益颇多,却逐渐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俗人。佛家认为缘起性空,应当不与世争,不与人争,认为你所争抢的东西,本身也是缘起缘灭的,并非真正属于你。
“已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祝玉璟年少时在宫中做皇子的伴读时,的确是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处世态度。只是在他弱冠之前,世道便将这个道理碾碎,用因果报应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人前当佛,人后恶魔。
这便是世道交给他的处世之法。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殷咸集一定会跟他抢,也知道殷咸集一定会是自己的绊脚石,但他现在又不得不躲在殷咸集这棵树的阴影中,藏住自己的身世和野心。
他算得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还要抢。若事事退让,次次被别人抢占先机,那么他什么都得不到。
祝玉璟没说自己心悦于姜熹和,而是说:“王上,您可知苏长听将姝月公主囚禁在废弃的宫殿中,将她和秃鹫等凶兽关在一起?您可知她受了多少折磨?”
“本王不知。”殷咸集冷声道:“你提她做什么?”
“前些日子,姝月公主拼死逃出坎舛宫,逃到了苍凉山脚下。臣碰巧遇见她了。”
祝玉璟跪在地上,低眸凝视着地上的落花,语气平静。须臾,没有等到殷咸集开口,他又道:“公主想让臣带她去见您,臣不敢插手后宫之事,便没有答应公主。臣想带公主到山中陋室处理一下伤口,半途,苏长听却将公主截走了。”
“你怎会不敢?”殷咸集反问道:“你跟本王提姝月公主,是想让本王认清楚自己与姝月公主有婚约在身,将姜熹和拱手让给你?”
祝玉璟仍是低着眸,语气却强硬起来。他道:“王上,熹和不是被人让来让去的物品,她会有自己的选择。若熹和当真心悦于王上,那么从今往后,臣不会再见她一面。”
殷咸集反问道:“你怎知她心里没有我?”
坦白说,他有些心虚。
祝玉璟道:“臣不知她心里有没有王上,也没有问过,臣只知道以熹和的性子,王上与姝月公主有婚约在身,她便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殷咸集气的语气有些抖,满身的杏花衬得他的脸也有些白,瞧着没什么血色。
“你的意思是,本王才是那个明明有婚约在身却不知检点还对她动了非分之想的恶人?”
祝玉璟百无聊赖地捏着手中的花瓣,“臣并没有这么说。”
殷咸集看他。这还是祝玉璟第一次跟殷咸集顶嘴,从前他到荣王府做幕僚的时候,替殷咸集解决了不少麻烦,恨不得把“忠心”二字刻在脑门上。
最初认识他的时候,殷咸集还只是一个背井离乡、孤独无依、一心信佛的少年。那时,祝玉璟只是从琅苏到郢州宣讲佛法的圣子,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用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在郢州收获了一众信徒。殷咸集在庙会中与他相识,很快便与他结交,二人成了朋友。
殷咸集本以为祝玉璟是一只不问世事的闲云野鹤,却不想祝玉璟竟然有一颗治世之心。祝玉璟主动请求做他的幕僚,为他效力,做他的谋士。那时恰好是稷安帝病危,朝中政局动荡之际,殷咸集从前醉心于花天酒地,不问政事,手底下并没有可用之人,他几乎没有多想,便让祝玉璟入荣王府做了幕僚。
后来,殷咸集发现祝玉璟不仅文武双全,而且手腕过硬,是个不可多得的政治人才。他惊喜地以为自己捡到宝了!自立称帝后,董明锐独揽大局,郢州诸多势力蠢蠢欲动,殷咸集唯一能相信的人,便只有祝玉璟。
他几乎将自己全部的信任放在了祝玉璟一个人身上,他知道自己处在斗争的漩涡之中,随时可能会命丧黄泉,便守祝玉璟做了义子。他心想,万一自己那天死于非命,郢荣也不至于群龙无首,落入虎视眈眈的世家之手。
郢荣就算是没了他这么个废物,至少还有祝玉璟能与世家抗衡。
殷咸集没有想到,祝玉璟会因为一个女人顶撞自己,甚至以死相逼,而这个女人,却是让他第一次动了心的人。
祝玉璟对殷咸集说:“若王上执意要阻挠臣于熹和,那便杀了臣罢。臣死了,也就死心了。”
殷咸集觉得这番话有些荒诞可笑,自己何时说过要阻挠他们二人,自己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殷咸集问他,“你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是董明锐的掌上明珠,是董府的大小姐,才要与本王抢她。”
祝玉璟脱口而出:“臣对她绝无半分利用。臣知道是她董明锐的女儿,臣靠近她,一言一行都会被董明锐轻而易举地监视。况且,董明锐在朝中一手遮天,臣不想与其同流合污,并未与董氏子弟交好,臣若是想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大可与跟董氏水火不容的苏氏结交,可臣没有那么做,臣还是遂了自己的本心。”
殷咸集叹息一声,心中有些失落道:“本王倒是希望你对她只有利用。因为本王对她也是真心不假。”
在殷咸集最落魄的时候,他遇见了姜熹和,那时的他,连他的未婚妻都会嫌弃他不够干净。他也曾万般厌恶过自己。
他重伤快死了他的时候,姜熹和没有放弃他,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一个晚上。他与她开玩笑,说要娶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是真的想把一切都捧给她。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如果他与姝月公主没有婚约,他是不是可以更主动一点,他是不是就还有机会。
可惜没有如果。
就算有如果,如果先帝没有为他和姝月公主赐婚,他就不会被人绑架到边境,打得屁滚尿流,面目全非,就不会在颠沛流离,流浪乞讨之时,遇见姜熹和。
他觉得没有如果也好,只少没有错过姜熹和。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日后每次见姜熹和的时候,都打扮的英俊帅气,带她吃好吃的,让她开心,这样她就会记他更久一些。
他想做姜熹和忘不掉的人。
沉默片刻后,殷咸集沉声道:“让她来做选择罢。”
“你放心,本王不会因此怪罪与你,也不会从你让你在朝中难堪,本王仍然很欣赏你,会继续重用你。但愿你对她的真心不假,日后也不会变。”
祝玉璟抬头时刺眼的阳光穿过缝隙落在了殷咸集额头上,阳光中,那双眼睛明亮如水,他没有说谎。
殷咸集的性子才是不争不抢。先帝稷安帝杀父杀兄杀子,唯独留了殷咸集一命,就是因为他知道,殷咸集这个蠢才绝对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皇位,也是因为他知道,在皇室众多皇子之中,只有殷咸集至纯至善,绝对不会伤害别人。
他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做不了手握权力的狼。
离开上京的这些年,纵使他遭遇了上百次刺杀,也没有主动向任何人宣战,他忍受着病痛与毒药,从来没有将手中的刀架在别人的脖颈上。若不是董明锐用三万精兵为他开路,若不是他差点死在去上京的路上,他永远不会向大徵宣战。
祝玉璟常常替殷咸集感到可悲。
命运多舛是可悲,太过仁慈也是可悲。
殷咸集本就于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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