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高门大户,艾从雪带着小丫往这一站倒显得有些寒酸。
小丫拽了拽艾从雪的袖子,轻声道:“艾娘子,夫子是在这里吗?”
“不用害怕。”艾从雪握住小丫的手,牵着她走到门口小厮面前。
“这位大哥,我们来找李娘子。”
小厮打量她俩一眼:“李娘子的客人?”
艾从雪跟着小厮一踏进门,就见一红衣男子在那咋咋呼呼,看见她,好像想起什么,指着她道:“你,站住!”
人在屋檐下,何况还是王爷家屋檐,艾从雪站在原地,祈祷对方不要认出她。
李鸣铮走过来围着艾从雪绕了一圈,只觉得眼熟,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你是何人?”
语气十分不客气,吓得小丫直往艾从雪背后钻。
小厮打圆场道:“世子爷,这是大娘子的客人。”
“阿姐的客人?”
李鸣铮皱着眉,突然大声道:“你是找玄序的那个人?”
艾从雪眼皮抽搐,眯起眼笑着回道:“世子爷好记性。”
“那这?”李鸣铮指着她身后的小丫,眼睛在她俩身上来回转,吸了口凉气,嘴都快合不上:“这是玄序的孩子?”
这话一出,四周静的像死了人。
“世子爷怕是想茬了,这是我外甥。”艾从雪手搭在小丫肩膀,扯出一抹笑打破这场面。
听见这,李鸣铮的脸垮下来,全然没了先前容光焕发的样子,随后不知从哪摸出个折扇。
唰地抖开,扬声问道:“那你和玄序怎么样了?”
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艾从雪眨眨眼,想起昨日玄序夜探艾家,落荒而逃的场景,若无其事道:“挺好的,他回心转意了。”
李鸣铮拍手叫好:“没想到玄序那么快回心转意,娘子好手段!”
艾从雪脸都笑僵了,一口白牙怕是要着凉:“那世子爷先忙,民女带着孩子去找大娘子。”
说完牵上小丫,跟紧小厮,前往李迎秋那。
小丫慢吞吞地跟在艾从雪后面,低着头,后脑勺两个小辫直冲天。
她数过上百块青砖,直至被李迎秋的声音惊醒,这才抬起头,看向坐在软榻上的女子。
长的好像菩萨,她会不会拿出玉净瓶往自己头上洒几滴仙露?
“李娘子。”艾从雪行礼,小丫紧忙像模像样地跟着行了一礼。
有些不标准,还好菩萨没有怪罪。
还未抬头,就听见李迎秋勾唇轻笑道:“这就是那孩子吧。”
声音也像菩萨一样温柔。
李迎秋看着小丫的模样,把她拉到身边,语调轻快:“都学过什么?”
小丫偷偷瞄了李迎秋一眼,脆生生答道:“《识字启蒙》已经学完。”
李迎秋把小丫抱到座位上,同时示意艾从雪也坐。
“那我问你,人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书上说人是能直立行走的万物之灵。”小丫一板一眼的复述书上的话。
“不要书上的,要你自己的理解。”李迎秋颇有耐心地引导。
“有不能走路的人。”小丫低下头不自在地盯着自己的翘起的脚,够不着地,此刻她与旁人无二。
继而闷声道:“人会问为什么,就像我会问阿娘为什么天会黑,为什么会下雨……”
“那你会问为什么你是女子吗?”
小丫想到什么,掰着手指头数道:“为什么女子不能进书院?为什么女子不能科举?为什么女子不能和男子一样?为什么女子不能当皇帝……”
艾从雪一把捂住她的嘴,前几句能讨李迎秋欢心,但这最后一句可是杀头的罪。
小丫见艾从雪如此慌张,也认识到自己说错话,眼睛慌张地左顾右盼,紧紧靠着艾从雪。
“童言无忌,李娘子赎罪。”艾从雪拉住小丫的手,指尖发颤。
李迎秋看着小丫,没有说话。
艾从雪的心却提到嗓子眼,先前她虽招摇,但都是在律法之内,如今小丫这一句话,已经越界。
李迎秋摆摆手,示意没事:“你叫小丫?还未取名吗?”
艾从雪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发觉后背早就被冷汗浸湿。
“阿娘……阿娘不识字,她说等我大了,自己取个喜欢的名字。”
“是个开明的。”李迎秋眼里的满意已经溢出,抬头对艾从雪道:“这孩子不错,只是我明日又要进宫,你可放心把这孩子交在我手上?”
艾从雪眼底划过一丝惊异,却是有犹豫道:“李娘子心善,民女感激不尽,只不过……要与小丫阿娘商量商量,毕竟孩子还小。”
李迎秋思索许久,说道:“你们先商量,束脩免了,小丫如此聪慧,能教她是我之幸。若是同意,来成王府传个消息就成。”
“多谢李娘子体恤。”
话音未落,李迎秋手指轻扣梨花木桌面,目光转向艾从雪,悲天悯人似的眼睛里藏有秘密。
艾从雪会意,对小丫道:“小丫你先在这等一会好不好?我和李娘子出去一下。”
屋外青竹依旧,深秋的温度并未给它带来影响,绿意盎然,风姿俊秀,恰如文人风骨。
二人一前一后踏出房门,艾从雪有些不明所以,开口问道:“李娘子这是?”
李迎秋却是面色如常,微微颔首:“只是看见小丫,想起一个孩子。”
说着又自嘲一笑:“也是我自作多情,这孩子应当与我不甚熟悉。”
“孩子?”
李迎秋看向窗台的寒兰:“这细叶寒兰,花瓣尖锐锋利,艾娘子可知民间又叫它什么?”
说完不等艾从雪回答,转身从屋中取出一幅画像:“又叫将军兰。”
李迎秋进屋取出一幅小像,是个男子:“这是那孩子父亲,周才良。”
“因受贿被处死的周将军?”
“那孩子眉尾和画上人一样有颗痣。方才我见小丫也有,一时有些恍惚了。”
“他姓甚名何?”
李迎秋并未回答艾从雪的问题,而是问道:“小丫这脚,是怎么……”
明明小丫在屋中听不见她们对话,李迎秋还是低声细语的。
连着艾从雪也悄声回道:“听小丫阿娘说,是生她时动了胎气,先天不足,加上难产,产婆为了保活,生生拽出来的,这才……”
李迎秋摆弄寒兰的手突然攥紧花茎,白玉般的指节泛起青白:“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
她抬眼望向皇宫方向,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大皇子出生时,皇后殿下也是难产,如此艰难竟还有贼人诬陷大皇子眼盲是因为不是亲生。”
李迎秋气上头,意识到失态,以手掩唇,话锋一转问道:“听闻万老板与玄序乃姐弟。”
艾从雪眼神闪烁,没有直接回答:“可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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