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摄政王妾室,入亭觐见——”
亭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转向了那重被卷起的珠帘入口。
铜火盆里炭火噼啪炸响了声,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寒风裹挟着零星雪沫,先一步涌入亭内。厚重的锦帘再次卷起,帘外微黯的天光中,缓缓步入一高一低两个身影。
高些的男子,一身烟柳暗纹的交领窄袖锦袍,身姿挺拔,正是容府嫡长子容羡。
他面色沉静无波,低眉敛目,只是唇线抿得极紧,右手以一个看似束缚实则暗含守护的姿态,半扶半引着他身侧那个纤细袅娜的身影。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容羡身边的女子身上。
她身量纤长,弱柳扶风,穿着一身秋香绿镶银鼠毛领子的湘锦袄裙,虽非极其华贵,却也配色清雅考究。
然而最突兀的,是她脸上竟覆着一个物件——一张平平无奇的狐狸面具。
面具遮挡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眼睛隐在隐隐绰绰的光影下,隐约能看到一双瞳仁,黑沉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面具全然遮住了她的表情,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探视与疑问,也将亭内骤然加重的沉闷氛围推向了一个令人不安的顶点。
她微微垂着头,颈间线条紧绷着,双手紧握着一方洁白的丝帕,紧紧贴在身前,青葱玉指的指节用力得发白。
皇帝眉峰微蹙,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与困惑。皇后沈妗妗的手猛地一颤,目光死死钉在那面具上,身体绷得如同引满待发的弓弦。
谢徵玄支颐,目光淡淡掠过那女子面容,和一旁与他无声对峙的容羡。
气氛诡异得凝固。御案上的佛手柑那清冽的香气似乎也被冻结,一丝都闻不到了。只剩下热炭无声地炙烤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嘶嘶”的微响。
立在女子身侧的容羡适时地躬身,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臣容羡晚来,冒昧与姑娘同行,未曾提前禀报皇上、娘娘和摄政王,还望恕罪。”
他躬身,目光低垂,语调平稳。
“余于宫外巧遇姑娘,听闻姑娘因要入宫面圣、觐见娘娘,心中惶恐不安。唯恐形容鄙陋,冲撞了天家威仪,故自作主张,寻了此物遮面,以全礼数。”
他稍作停顿,微不可察地瞥了对面的谢徵玄一眼。
以全礼数?亭内众人心思各异,目光却在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上纠缠撕扯。
皇帝盯着她,脸色微沉,眼底的不悦几乎要凝结成霜。
“哦?惶恐竟至如此?莫非朕与你家摄政王是能吃人的恶虎不成?”
“是啊,阿羡,你在朝为官,莫非也不懂礼数,怎也不劝慰姑娘一声?”容愈出声,拧眉道。
谢徵玄端坐不动,唯有搁在案上的那只手,捻着一小块原本垫在碟子底下的梅红细笺纸的边角,薄布在他指腹下无声卷曲。
“景和,她胆子小,别吓她。”
谢明稷皱皱眉头,叹气道:“皇兄。”
“陛……陛下容禀,”那戴着面具的女子终于开口,声音从狐狸面具之后传来,细微地紧绷着,带着一种强行抑制的颤抖。
“妾……妾身蒲柳之姿,鄙陋不堪……实在不敢……”
她的话磕磕绊绊,似乎果真是紧张至极。
闻声后,皇后沈妗妗粗重的呼吸戛然而止,手臂忽然卸了力,一瞬后,露出茫然的眼神,再度瞥向那女子。
中书令容愈却毫无察觉,只是又一次冷声呵斥:“阿羡,还不帮她,揭了那面具?”
“兄长,莫要惹陛下不快。”容岐小声提醒。
而皇帝脸上绷着寒霜,已是隐忍到了极点,但还顾忌着谢徵玄的感受,尚未发作。
谢徵玄嘴角抬起嗤笑,挑衅似的回望容羡,一副作壁上观的逍遥姿态。
数息之后,在那死一般的寂静里,容羡终于迟钝地发出了些动静——
他似乎是在仔细咀嚼这命令的分量,半晌,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动作极为轻微地侧过脸,对着身边那已经完全僵硬的女子。
他的视线低垂着,落在她的脸侧,目光穿透那狐狸面具,似乎在确认什么。
最终,他极慢极慢地,对着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姑娘,君前……请除障面。”
无数道目光如同无形的钩索,紧紧锁在女子僵硬的下巴上。
皇帝神色莫测,眼底的怒意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那戴着面具的女子,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了一只戴在丝帕下的手。一寸、一寸抬起,最终停驻在了面具的边缘。
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聚焦在那一点点向上掀开面具的指尖上——
先是光滑圆润的额头,接着是高挺笔直的鼻梁,再往下是微启的双唇。
最后,面具的边缘越过鼻尖,露出一张惶恐、娇弱的美丽面颊。
一张眉眼如画的脸孔,完整地暴露在怡和亭中。
这张脸带着紧张与不安,惊慌失措的怯弱眼神快速扫过面前众人,而后求救般地望向谢徵玄,嘴唇微颤,嗫嚅着道:“大人……”
几乎就在同时,皇后沈妗妗不自觉倒退了半步。
那不是她的表妹江月见,只是气质相似,又故弄玄虚,才叫她如此紧张。
“过来。”
谢徵玄淡淡招手,“还不拜见帝后?”
他行为举止淡然,反倒是容愈与次子容岐面面相觑,深觉不安。
容羡对江家女儿的情意,容府上下皆知。在派人对那小妾动手前,容愈从来没有想过,那女子身份竟可能是江家女儿。
他只不过走了步闲棋,要推谢徵玄与容羡分立两端,逼容羡彻底忠于容氏一族。
可除夕夜,事情的发展脱离了他的掌控。容羡竟被那女子挟持,还身受重伤。
他们何以会在将军府相遇?又为何会被一个女子伤到?
一个可怕的,却令他狂喜的猜测跃入脑海。
谢徵玄越是在意,容羡越是迟疑,越能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一切都在按照他猜测的方向进行——入宫弹劾谢徵玄不是最终目的,逼皇帝传唤那女子,才是他要走的那步棋!
可是不对。
江家女儿的面容他已忘了,想来也只是在她幼时偶然瞥见过几次。那姑娘体弱,足不出户,只有自己的傻儿子才会每天晨昏定省般去寻她。
可谢徵玄此刻淡漠的目光似还含着股讥诮,再看儿子容羡,亦是平波不惊的眸光。
这女子——难道不是江家女儿?!
“你是谁?”他瞳孔微缩,问道。
那女子战战兢兢跪下磕头。
“民女锦瑟,拜见皇上皇后,拜见诸位大人。”
“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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