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宗有水牢,有禁室,甚至还有专司刑罚的罪事堂,但韩岩一直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摆设。
他从未见过,甚至是听说过,有哪个弟子受到这样惩处。
与那些自称仁德,实则暗地私设刑房的宗门相比,衡山宗才是真正坦荡,上至长老,下至弟子,所有人所思所行,都受宗规约束。
可此刻,他发现自己之前真是大错特错。
若真触及逆鳞,那些表现出的宽宥与公正,通通都会被收回。
韩岩也是此刻才明白,原来五感都正常,竟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不夜尊者没给他任何辩解或是嘴硬的机会,直接让他变成一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废人。
他只知道自己是坐着,可坐在什么东西上,他摸不出来,因为他触觉也被剥夺了。
这种感觉太过恐怖,韩岩连第一日都没撑过,在午夜降临时,就开始凄厉呼号起来。
他只知道自己张了嘴,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得不到别人的回应,他从前最恨别人不把他当回事,此时却迫切想听到旁人鄙夷的责骂,或是一顿拳打脚踢。
只要让他还能感知到自己就行。
但他的希望落空了。
不夜尊者解开韩岩五感封印时,韩岩像团烂泥一样匍匐在地,他痛哭流涕,不住向东篱散人求饶,“师尊,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东篱散人从扳指里取出一粒升炁丹,她过去常常炼这种丹,全给了三个弟子,其中韩岩吃的是最多的。
倒不是东篱散人偏私多给,是韩岩会主动张口讨要。
他于丹道上天赋异禀,熟悉一张丹方的时间比寻常人要短。
韩岩熟悉丹方后就会下手不停开炉炼丹,以期炼出来的丹丸能早日达到东篱散人的要求,借以了解下一张新的丹方。
炼丹不只需要灵力,还需要炁,因为韩岩炼得太多,他的炁消耗得最快。
东篱散人十分不赞成这样急功近利的炼丹方式,每一张丹方都是先代丹修不断精雕细琢的成果,韩岩这样囫囵吞枣,看似已经学会,实则内里乾坤知之甚少。
先前她隐忍不言,可见韩岩变本加厉,她深觉自己身为师尊,不能放任弟子误入歧途,便开始出手干涉。
被她训责了几次,韩岩才改,沉下心仔细琢磨丹方。
东篱散人伸手一弹,四粒升炁丹如同石子楔穿韩岩身上灵穴,血花爆了出来,韩岩发出一声惨叫。
东篱散人直接封断他的灵脉,韩岩感受到丹田处涌动的灵力逐渐平息,最终变成一潭死水。
东篱散人语气平淡,“我收了你入门,你这登天路,也应由我亲手来断。”
疼痛让人清醒,韩岩此刻才如梦初醒,他僵硬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血洞,脸上惊恐的神色逐渐变为木然。
东篱散人:“韩岩,我自问待你不薄,当年你宗门遭难,是我路过,从那只大魔手里救下你全族,你说大恩无以为报,情愿为奴为仆侍奉于我。”
“我不愿挟恩图报,也就没应下你,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辞别高堂之后硬赖到衡山宗来的,从头到尾,我可有半分罔顾你的意愿逼你什么?”
韩岩继续沉默。
“我见你根骨不错,适合修丹道,”东篱散人平淡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带上几分匪夷所思,“所以这些年,你想学什么,我无有不教,我实在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恨上我,给我下这种药宗都诊不出来奇毒的?”
她问完这句,大殿里安静无声,过了一会,才慢慢响起粗哑的低笑声。
韩岩:“呵呵呵……无有不教?无有不教……呵呵呵,好师尊,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心知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直接昂起头露出狰狞面貌,“若是无有不教,又怎么会数度压抑我的修为,逼我一遍又一遍炼早已谙熟于心的丹方!”
韩岩语带不解:“难道我进益飞快,不是给璇玑嶂长脸么,师尊你总说我囫囵吞枣,可在外哪次丹修大比,我炼丹比旁人生涩?还是我炼出来的丹丸,真有什么缺陷?”
“连丹堂长老都夸我年轻有为,”他眼神发直,不住喃喃着,“他说若是早些遇见我,肯定会把我收为内苑弟子。”
韩岩:“我炼的那枚养气丹,丹堂愿意出五千上品灵石买下,可我拿回来给你看,你只皱着眉,你永远都只会皱眉!”
韩岩惨笑着,“我难道不是真心敬你为师么?可为什么在师尊那里,我从来都比不上钟离达和向白芷!”
积累经年的怨愤与不平一齐冲上大脑,韩岩大声嘶吼出来。
韩岩:“钟离达出身比我高,又是师尊头一位弟子,你爱重他我不说什么,我也敬重师兄!可是向白芷,一个被你捡回来的乞儿!天资又木成那样!新买的丹炉用不过三月就会炸炉,师尊你为何那样偏心?!”
这话说得殿内众人都不悦地拧起眉。
衡山宗并不讲世家传承,拜入山门的所有弟子都是经过了宗门考核的,什么世家,什么乞儿,进宗门之后,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衡山宗弟子。
虽然衡山宗出色弟子亦是世家子居多,但人家百年积累享用的天地造物多些也属正常,弟子们会用这个嘻嘻哈哈开玩笑,却从不敢有人真以出身讥讽别人,哪怕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
此为衡山宗宗规明令禁止。
只有东篱散人面色如旧,依旧平淡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韩岩。
她听完韩岩的控诉,没有一句解释,继续问道:“你何时接触的魔族?”
韩岩面上浮现难堪神色,突然闭嘴了。
抱朴山人讥诮笑出声,“做都做了,竟然还会感到羞臊?”
东篱散人:“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那些虫使,是从太上堂的墙砖里飞出来的。太上堂只有三年前因为渗水修复过一次,我记得当时钟离在闭关,此事是由你与白芷两人操办的。”
东篱散人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但白芷对修筑之事一窍不通,所以一直是给你打下手,太上汤内殿渗水的石砖,都是你修复更换的。”
她失望地长叹一声,“当年我到你宗门时,只能算尚且及时,救下了大多数人,但你母亲,和她怀里你那岁不满五月的亲妹妹,都已经命丧大魔之口了。”
“魔族与你有杀母杀妹之仇,我实在不解,你年年告假回去为她们清扫墓茔时,如何握得稳扫把?”
韩岩浑身一僵,他竭力直起上半身,似乎想扑向东篱散人,但被坐在旁边的抱朴山人当胸一脚踹飞出去。
韩岩直接吐出一口血来,原本就松松垮垮的束冠这下跌落在地,他披头散发,狼狈地抬起头。
所有人都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一直都是那个最受长辈看重的弟子么?
除去那年大魔突临,他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窘况,无论是在自家宗门,还是拜入衡山宗后。
抱朴山人失去耐心,“你用不着装死,你若还有半分良知,就早些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
钟灵见韩岩依旧闭口不言,道:“依照衡山宗宗规,你会被剥去灵根,受五雷轰顶之刑。”
韩岩眼底满是赤红,他满是怨怼地看着钟灵,咬牙切齿道:“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你明明还比我小四岁,却总是以大师姐自居!你以为你是谁?我在衡山宗,最讨厌的就是你!”
一直平静得不像话的东篱散人缓缓抬起手,给了韩岩一记狠狠掌掴。
韩岩被打得身子歪向一边,他低着头,闷闷地讥嘲大笑,“看,总是这样,明明我才是你的弟子,但你永远向着钟灵!”
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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