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斯野又换上了条纹的病号服,安安稳稳躺在那挂水。病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司染的东西收拾得一点不剩,她甚至把昨晚冰箱里的剩菜也给带走了。
可空气中却仍残留着她的气息,那股淡淡的甜香奶馨的味道,吊得他每一处细胞兴奋叫嚣的气味。
所以斯野叫人把病房里外打扫了三遍,消毒水喷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直到主治医生出面说消毒水刺激呼吸黏膜会加重他咳嗽才作罢。
房间里的消毒液味刺激得霍言直打喷嚏,扛不住了要到外面去呆呆,斯野却十分适应。
刚被弄来斯家的时候,那段激烈反抗的岁月,医院里消毒水成了空气的常态。
就像模糊记忆里的一段时光中,少女身上甜香的体味也成了少年苦多甜少生活中的常态。
别人都嫌弃他没有上过学,没人管,又穷又没文化,没有人跟他接触。
可她却总是来找他,一次次,一遍遍,少年板着脸把她赶走,吓唬她,却统统没用。
他背着一筐鸡蛋,十一月的天气脚上还趿着双凉拖鞋,裤脚只到裤腿处,衣服也短了一大截。
少年清瘦却个高,迈着大步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任她怎么喊怎么叫都不理。
“李雨弃!我知道你,我上课时从窗户外看到你了。”
“你总是到我们教室外面偷听课。”
“你能听懂吗?不会的我教你怎么样?”
“我把我的课本借你看?”
少年步子顿了顿,头微微向后侧了一些,手指蜷在裤缝中,低头视线却掠过自己沾着黑泥的一双脚。
这双脚上到了冬天还会生冻疮,肿成更难看的样子。
不光如此,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四年前的,现在穿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只认得她的声音,跟她身上的体味一样,奶香奶香的。
他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少年抬步上前,身体湮没在高高大麦穗中。他的家在村子最偏的东口,一个小土瓦房,大概是浽县最破的房子了吧,下雨的时候还有几处会漏雨。
他每次卖鸡蛋的时候都要往返走十里路,有时候遇到大雨天没带伞,会被浇个狼狈。
可这样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
突然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让他很不习惯。
小女孩看到他走进麦穗田中,一下子就没了身影,急得在后面大喊:“李雨弃,李雨弃,你等等我啊。”
李雨弃皱着眉,故意提快脚步,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拼命地打仗。
小女孩看到跟她差不多个头的麦穗田,迟疑了一瞬,还是提脚迈进田里。
“李雨弃哥哥,你别跑啊。”喊声忽远忽近。
李雨弃抿唇听着,不自觉放慢了步子。
蓦地,喊声骤停,变成了抽泣的哭声。
哭声越来越大,最终爆发成了嚎啕大哭。
李雨弃拨开麦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被麦秸绊倒的小女娃坐在土坑里,胖乎乎的手背全是泥,还在往脸上抹着泪,抹成一个大花脸。
李雨弃蹲下来,终于看清了小女孩的长相。
十岁的小司染刚刚换完牙,偏巧的是两个大门牙都掉了,哭起来透着风。
李雨弃忍不住笑了下,小司染抬起眼睛,看向了他。
少年额前的刘海颇长,挡住了一半的眉眼,却仍能看出来他俊俏的五官轮廓。他脸型瘦长,眼尾狭长,皮肤因为经常做农活而呈健康的黝黑色,鼻梁十分挺直,山根痣在鼻梁恰如其分的位置,显得有些深情。
小女孩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抬手摸到那颗山根痣上,好奇极了。
她以为那是块脏灰,擦了几下却擦不掉。
“这是什么呀?”
“是痣。”
“我怎么没有呢?”
“这是天生的,有的人长在下巴上,有的人长在眼皮上,我的长在鼻梁。”
声音也很好听,说话时候语速不快,低沉又温柔。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毫不吝啬地夸奖:“哥哥,你说话声音好好听。”
李雨弃偏头笑了下,双手搭在膝盖上自然下垂。
“哥哥,你长得也好好看啊。”
小女孩仰着头,脸上挂着天真的笑,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缺了两颗门牙笑得漏风。
“说吧,跟着我干嘛。”
“想跟你交朋友。”
李雨弃一愣:“为什么?”
小女孩也被问愣住了:“因为喜欢你啊,想你跟交朋友。”
李雨弃抿了抿唇半晌没说话。
小女孩双手捏住他的一角衣服,声音软软地:“好不好嘛,就这一次,交个朋友好吗?我叫司染,四年级二班的。”
声音黏软,竟带着几分央求的语气。
画面抖转:“斯野,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好不好呀?就这一次?”
长大的司染和小时候的司染重叠,又分开,变成一左一右两个人,同时拽着他的衣袖扯着摇。
“好不好啊。”
“就这一次。”
睡梦中的斯野动了动唇,喃喃出轻若无闻的两个字:“好啊。”
只要你不嫌弃的话。
可梦中的少年他并没有说话,只是转了个身重新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背。
“上来。”
小女孩勾住他的脖子,少年轻松地将他背起,穿越了麦田,穿越了时光。
少年背着小女孩埋着头走,走了好远,走到了世界的尽头,走到天昏地暗,大雨磅礴。少年脚一滑,栽进泥里面,顾不得身上的疼,却发现背上的小女孩不知道何时丢了,不见了,再也看不到了。
村口出来很多黑色衣服的人一起按住他,说:“你以后就不叫李雨弃了,该回去了。”
“回哪?”
那些人嘴里说出一个可笑的名字:“回家,斯野少爷。”
他曾是斯家丢出来的野狗,所以叫斯野。
现在,那个家又要他了。
李雨弃茫然,扯出一抹无奈地笑,头也不回地扎进池塘里。
水下的世界安静又祥和,除了冷了点,一点都不必陆上的人间差。有时候做一个淹死鬼,也不必眷恋于人间狗。
李雨弃主意落下绝不回头,闭目间却突然发现有人在水下拍他的肩。
一回头又是小司染在对他笑:“草草哥哥,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好难过啊。”
李雨弃悲喜交加,分不清脸上是水是泪:“真的吗?你找不到我,会很难过吗?”
会吗?
“会!”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给出用力明晰的答案。
可下一秒,少年双手箍紧却抓了一个空。
“别走,别离开我!”
斯野一怔,睁开眼睛,手背上吃痛了一下,是输液完毕,正在拔针。
拍在他肩上的是霍言的手。
“先生,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霍言疑惑地看着他,模糊间听到他说“难过”,身体还抖成一团。
霍言17岁跟着斯野,从未看过他有露怯的一瞬,可刚才那一刹那,感觉他梦中见到了什么他很畏惧的东西。
斯野视线焦距茫然,手背上的药棉没怎么按就给去了,枕头处的血珠还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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