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围观的乐队成员多米诺骨牌似的笑倒。
楚辞的吉他拨片在地上滚了两圈,他有些狼狈地捡起来,快步走到电脑旁边,一把拔掉了耳机线。
“我不干了。”楚辞对着一屋子的人宣布。
“这种垃圾我发不出去。”他自厌地皱着眉,眼底黑沉沉的,像冷却的火山岩。
“诶???”沈存真慌张地站起来。
“没事,”唐释安抚地拍拍她的椅背,“楚辞就这个德行。”
从出生起就活在叛逆期。
“祖宗哎,”方逢源连忙哄道,“发行那边意见都过了,又不是主打,收录在专辑里而已;再好的音乐都是要面向市场的,这和你的追求不冲突……”
“我说过,我最讨厌命题作文,”楚辞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沈存真在旁边听了个大概:有导演邀请楚辞为他的新电影写一支推广曲,唱片公司希望借此机会扩大无序乐队的知名度,愿意提供丰厚的制作经费。
这原本是件一举多得的好事,但那是一部爱情电影,基调较为明快,不是楚辞擅长处理的风格,加之与作词的磨合不太顺畅,创作过程相当痛苦。
其实甲方对这版demo已经很满意了,可楚辞自己还是觉得有失水准。
“我觉得挺好听的呀,”唐释软绵绵地说,“就是节奏比较的……嗯,激烈。”
“你委婉了,”韩赋在他头顶胡噜了一把,简单粗暴地说,“明明像在做恨。”
“他为了写这首歌差点连琴都砸了,精神本来就高度敏感,母单的事情还被说破,这次恐怕是劝不回来了。”张伟操心地叹了口气。
“喂,沈小姐,你也是音乐专业的吗?”韩赋笑嘻嘻地问她,“鉴赏水平很高啊。”
楚辞真是捡到宝了。
“不啊,我只是一个普通歌迷而已。”沈存真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楚辞身上瞥。
他单肩扛起吉他包,大步跨过地上的音箱和效果器,还有乱七八糟的接线。
额发被汗水浸湿,黑扎扎的,被暴躁地扒拉到一边,露出藏在脑门上的三个发旋——原来是天选的犟种。
方逢源每劝说一句,楚辞就随手抓起乐谱、矿泉水瓶、纸巾盒等小物件丢过去,活像一只拆家的比格犬。
在桌面即将被完全清空之际,方逢源举起双手投降,“回绝”、“违约”和“谈判”等字眼,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两人的对话中。
楚辞终于放下背包,抄起桌上仅剩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垫在电脑下方的一页轻薄的合同,缓缓地飘落到沈存真脚边。
——是音乐短片演员的聘用合同。
沈存真最近见过太多这样的文件了,她一眼就找到了上面最关键的信息:薪资及待遇。
那串数字非常可观,沈存真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需要这份工作。
“请问……”她小幅度地举起手,“我可以说句话吗?”
沈存真音量微弱,按理说很难被注意,楚辞却在下一秒就噤了声,他直直朝她看了过来。
她的勇气像星星的闪烁,在他夜幕般漆黑的双眸间一点点放大。
“既然歌曲的制作时间还比较充裕,”沈存真通过mv的拍摄期倒推了一下,“为什么不试着再找找灵感呢?”
距离楚辞最近的韩赋,急忙把他往后拉了一把,肢体语言像是在说“楚哥,算了算了”。
上一个提出这个问题的方逢源,是被楚辞用扫帚把挑着衣领扔出去的。
没有人敢对他的创作指手画脚。
“你有病吧?挡着我干嘛?”楚辞的怒火烧到了韩赋身上。
“我不会写情歌,”楚辞再次转向沈存真,挫败地说,“太腻歪了,找不到感觉。”
他非但没有生气,还直截了当地向她示弱。
楚辞什么时候这么通人性了?
全乐队最稳重的张伟惊讶得差点摔了杯子。
沈存真点点头表示理解:“恋爱的感觉确实很难找。”
“但我可以帮你,”她认真地说,“我很有经验的。”
沈存真前后两半句话的间隔不超过三秒,楚辞眼神的温度差一度从赤道跃到了南极。
“本人出道以来就是感情戏专业户,”沈存真推销自己,“清纯小白花,妖艳狐狸精,元气少女,高冷御姐…这些角色我都演过;青梅竹马,同桌的你,先婚后爱,前世今生…这些剧本我也都接过。”
“不论甜宠还是虐恋,BE还是HE,莞莞类卿还是兰因絮果……都能给你最极致的体验。”
“你不用担心入不了戏,我很擅长感染别人。”
表演系的学生往往表现欲较强,为了成为镜头的焦点,一味突出自己的演绎,挤占他人的发挥空间,出现“抢戏”的情况。
而沈存真被老师们评价为“共鸣式”的演技,她既能完成鲜活的人物塑造,又会把最适合的情绪状态传递给同她搭戏的演员。
应付楚辞这样的外行绰绰有余。
楚辞胡乱抓了一把头发,藏起通红的耳根。
“我不要,”他语气生硬地拒绝道,“这种虚假的感情是不可能激发我的创作欲——”
求职心切的沈存真握住了楚辞的手。
“相信我吧,学长。”她熟练地撒着娇,尾音不轻不重地挠在楚辞的心尖上,痒得让他想打喷嚏。
楚辞的表情一片空白,像在苹果堆里发呆的刺猬。
“你是不是更喜欢年下一点?”沈存真琢磨着他的反应,准备再换一个人设。
其实楚辞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也无暇分辨她的演技有多到位。
沈存真的手指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掌心,几乎感觉不出力道。
可楚辞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肌肤相抵的地方。
楚辞讨厌任何形式的触碰,在心情不好的白天,他甚至会烦太阳“不知分寸”地晒到自己。
来自她指腹的温度和触感,无限接近于阳光,楚辞却可以忍受。
楚辞的个性是在与外界划定的诸多界限中树立起来的,这样的妥协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他最大的恐惧就是丧失自我。
但在另一方面,楚辞又有些期待,她究竟能让他退让到何种地步。
意识到自己行为冒昧的沈存真讪讪地松开手。
楚辞蜷起手指,回握住一团空气。
“可以试试,”他别扭地同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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