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挂了一对红灯笼，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并没有那么喜庆。
池楚浠他们已经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了，没看到任何一个姜家人，他们家的人都里面待着，没人出来但却能听见一些说话声。
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婆子跟另一个婆子嘀咕：“昨夜我好像听见姜家娘子哭了一宿，真是可怜啊。”
另一个婆子道：“你住她家隔壁，可还听见别的，姜工真舍得把女儿送出去？”
“那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啊。”
周围有几人凑了耳朵来听。
“可不是，谁不知道姜老爷疼闺女，这次要他嫁女儿不就是从心尖上剜肉嘛。”
“也不知那白骨舟人怎么就看上了他家闺女，那方家姑娘比这江家娘子漂亮多了，怎就不选方家的。”
“你懂什么，听说这河娶的娘子也是要看生辰八字的，一定是姜家二娘子更合适才选的她。”
池楚浠在旁边从中搭腔：“这人可是顾主簿选的？”
婆子扭头看了池楚浠一眼，道：“向来都是他定的，旁人哪敢做主啊。”
“县令呢？”池楚浠道，“县令不管这事，都由主簿说了算？”
婆子道：“县令自然是重用顾主簿，否则这事怎么办得成，这都是第四次河娶了。”
池楚浠问完觉得更奇怪了，县令竟然也跟着胡来吗，竟然敢光明正大地拿女子献祭。
此事一旦上报，上面必会有人来审查，到时他作为县令该如何自圆其说。
她与景序昭对视一眼，纷纷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围在姜家外面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左右都离不开姜家闺女要被献祭的事。
“顾主簿来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转身望去。
只见顾主簿领着两个下属朝姜家走来，他脸色颇为严肃，径直朝姜家门口走去。
两个属下手里捧着一些成亲用的物品，都是用红绸盖起来的，和普通人家成亲没多大区别。
池楚浠盯着顾主簿看了一路，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阿耶口中的顾启明，毕竟她也没见过顾启明本人。
顾启明大步走进姜家，没有看旁的百姓一眼。
景序昭在池楚浠旁边问了句：“你可是辨不出来？”
池楚浠嗯了一声。
景序昭道：“那咱们就想别的法子打听他的身份。”
众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如今这顾主簿刚进了姜家，不知还有什么事，看热闹的人都没舍得走，就继续围着姜家嘀嘀咕咕。
没多久，顾启明便带着属下从姜家出来了，和来时一样，他步履飞快，不做任何停留。
池楚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总觉得这个顾启明有些像个冷面阎王，不像能与阿耶家长里短的风雅郎君。
婆子说：“顾主簿定是给姜家交代要事了，明日河娶的流程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咱们就要遭殃了。”
池楚浠道：“你们为何如此笃定不送新娘去便会遭殃，难道那白骨舟人真能来报复不成？”
这时，旁边的一个男人道：“就是会报复，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外地人可不知道，那白骨舟人第一次出现时就跟主簿提了要娶妻。”
“可主簿那时没应他，结果还不到半月，灵江便发大水，淹了半条村子。”
有男人插嘴道：“那白骨舟人还亲自造访主簿家中，吓得主簿大病一场，自那次后主簿便为他寻妻，办河娶之事。”
景序昭心中耻笑：荒谬。
池楚浠虽也觉得荒谬，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她看着说话的村民一脸担忧地道：“这次轮到姜家，那下次轮到谁，你们不怕轮到自己家吗？”
此人笑道：“反正轮不着我家，我家又没这么大的闺女。”
婆子道：“我倒是觉着白骨舟人更喜欢富家娘子，先前娶的那三个比姜家还有钱，想来是瞧不上咱们寻常农户家的小娘子。”
池楚浠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更喜欢富家娘子？难道这白骨舟人喜欢的是钱财而不是人？
紫珞道：“他们把人送去江中，最后能落到哪儿去？”
婆子道：“到白骨舟人那儿呗，还能去哪儿。”
池楚浠道：“怕是没有活路。”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好瞧了，渐渐散去。
从姜家里屋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看穿着打扮像是姜家管事的人。
她扫了人群一眼，目光锁定在池楚浠身上。
见她还没走，那婆子悄然给了池楚浠一个眼神，虽无什么多余的动作，但池楚浠却领会到她的意思。
待众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池楚浠这才走上前。
还未开口，那婆子便先道：“这位娘子不是本村的吧，以前从未见过你。”
池楚浠道：“路过的旅人，前来看看热闹，您老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那婆子左右看了看，知道景序昭和紫珞都是池楚浠的同行人，便道：“几位可愿进来坐坐？我老婆子替主家有事相求，主家说了，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池楚浠看了景序昭一眼，见他浅浅地点了点头。
这么好的机会池楚浠没打算拒绝，本来还想着该怎么套近乎问问呢，这下倒好，直接登堂入室。
他们随婆子进了姜家，客室里，有小丫头倒水给他们喝。
几人都留了个心眼，一口水没喝。
婆子看出几人警惕的心思，索性直接道：“看几位是外地人我才好说这话，你们不必顾虑青阳县的县官，到时拍拍屁股就走了。”
“我家二姑娘是老爷夫人的心头肉，他们舍不得女儿沉江，想寻个体型相似的娘子替嫁。”
紫珞腾地一下站起来，连连摆手：“我家夫人不能替嫁的，她也不能沉江，况且她已是嫁了人的，这可行不通！”
“不可不可！”紫珞急急道。
婆子不急不慢地道：“几位先别忙着拒绝，我家老爷说了，什么条件都好说，金条已经备好，几位若能答应，先拿走一半，剩下的事成后再交付。”
“哪怕是倾家荡产，也是要保住二姑娘性命的，若这位娘子替嫁，也不必真的去送死，只需寻个水性好的，届时潜入水中替她脱困即可。”
“此法固然冒险，但收益很可观，几位不妨考虑一二，我家二姑娘与这位夫人身形相似，兴许也是缘分呢。”
“不行不行！”紫珞还是一口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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