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清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想到沈肆居然会主动提起那个失控的夜晚。
他的眼神里再没有当时的痛苦和绝望，只有一种仿佛接纳了一切的释怀。
“我知道。”林见清轻声回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
她看着沈肆苍白的脸，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每个人，都有需要独自消化情绪的时候。这很正常。”
林见清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只是对沈肆，独独是例外，很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她在等，等沈肆自己先开口，什么时候能告诉她这个有些越界的秘密。
沈肆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一转而过。
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别开了脸，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喉结快速地滚动了一下。
沉默再次降临，两个胆小鬼谁都不说话。
似有若无的意识在对方身上缠绕，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人闻着有点苦涩。
这时，一个穿着病号服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妈妈牵着从医院里走出来，手里举着一个撒满彩色糖霜的甜甜圈，吃得满脸幸福。
小女孩看到站在廊下的沈肆和林见清，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忽然挣脱妈妈的手，摇摇晃晃地跑到沈肆面前，举起手里被咬了一半的甜甜圈，奶声奶气地说：
“叔叔，你看起来不开心，吃甜甜圈！甜甜的，吃了就开心啦！”
小姑娘的妈妈赶紧追上来，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不懂事……”
沈肆却蹲下了身，与小女孩平视。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是温和的。
他看着小女孩手里那个沾着口水和糖霜的甜甜圈，没有接，只是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声音低缓：“谢谢，叔叔不吃。你吃吧，要开心。”
他的动作和语气，是林见清从未见过的柔软。那一瞬间，他卸下了所有世俗的枷锁，只是一个单纯地在安慰孩子的普通人。
小女孩被妈妈带走了，边走边回头好奇地看他们。
沈肆缓缓站起身，目光还追随着那对母女的身影，直到她们消失在转角。
林见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脸上的柔和褪去，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胀胀的，带着点微涩的疼。
她忽然很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医院门口不远处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沈老师，你等我一下。”她说完，不等沈肆反应，便小跑着冲进了便利店。
几分钟后，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跑了回来，微微喘着气，将纸袋递到沈肆面前。
沈肆垂眸，看着那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朴素纸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林见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解释道：“不是甜甜圈……是糖。G家，经典什锦味。”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吃了糖，或许……也能开心一点？”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只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笨拙的安慰方式。
沈肆看着那个纸袋，又抬眸看向林见清。
女孩的眼睛在夜色和廊灯下显得格外明亮，里面盛满了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像是怕被拒绝。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去接。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对林见清勇气的凌迟。就在她几乎要顶不住那沉默的压力，准备讪讪收回手时，沈肆却动了。
他伸出左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便利店暖意的纸袋。他的指尖再次与她的触碰，这一次，那微凉的触感似乎不再那么分明。
他打开纸袋，里面是两盒崭新的糖。他拿出一盒，拆开包装，倒出一颗，是橙色的。
那么多果味，偏偏是橙子味的。
熟悉的橘色糖果，沈肆没有立刻吃，只是捏在指尖，目光落在糖纸上，久久没有移开。
然后，他抬起手，将那颗糖放进了嘴里。
清凉的橙子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清甜，凉爽。
他缓缓抬起眼帘，看向林见清。
夜色在他身后铺陈开无垠的幕布，廊灯的光线为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
好看到令人心惊的双眼透过冷色的灯光，望进林见清的眼中。
沈肆双眸的眼神融化成一片泥泞的沼泽，歪歪斜斜倒映出林见清有些无措的身影。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说对不起。
沈肆只是看着她，用那种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看透的的目光，低声说：
“林见清。”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完整地叫出她的名字。
不是林老师，不是任何带有身份标识的称呼，只是她的名字。
那低沉的嗓音裹挟着橙子的夏意，敲击在她的耳膜上，比心跳声更重。
“嗯？”林见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只能发出一个单音。
沈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那盒拆开的糖，连同剩下的那一盒，一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然后，极轻对着她，牵动了一下唇角，恰到好处的弧度。
无数少女为之疯狂的笑容，此刻偏偏只向她展露。
那一刻，林见清听见了自己心墙彻底开裂的轰鸣声。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灯光打在他们身上。
沈肆收回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拉开车门：“走吧。”
林见清跟着坐进车里，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脸颊滚烫。
她偷偷侧目，看着沈肆在车窗光影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轮廓，和他下意识放在口袋处握着那两盒糖的手。
心中的小鹿彻底发了疯，在林见清的小小身躯里乱撞，她试图平稳呼吸，却根本无法压制。
沈肆你是狐狸转世吗，不然为什么每次和你对上，都像是被夺了舍一样。
从医院回来的那个夜晚，像一场天使乱写的梦，在林见清心里反复回放。
她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片场，心情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忐忑，又忍不住期待。
然而片场的沈肆，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完美而疏离的顶流演员。
他穿着挺括的军装，与白露对戏时笑容温和，与导演讨论时眼神专注，一切如常。
他没有多关注林见清，似乎昨夜医院廊檐下那个流露出短暂柔软和暧昧目光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林见清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滋滋作响地冒着失落的青烟。
她低下头，默默调试着相机。
别多想，林见清，那可能只是他一时情绪波动，或者单纯的礼貌，大明星嘛，眼睛看狗都深情，别太轻信。
就在这时，阿修走了过来，递给林见清一个新的保温杯语气平常：“林老师，你的杯子。”
林见清接过，入手是恰到好处的温热。她拧开杯盖，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里面已经灌满了热水，还跑着沈肆同款的药茶。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向沈肆的方向，他正背对着她，听李导讲戏，身姿挺拔，没有任何异样。
但有些不一样了对吧，沈老师。
这是一种只有他们两能懂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细枝末节的你来我往在剧组悄然蔓延。
林见清带的湿纸巾，沈肆会在需要时极其自然地顺手接过。
林见清拍摄剧照，沈肆会停下手里的事，配合地给出一个更合适角度。
林见清蹲在地上找角度时间太长，腿麻了，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离她最近的沈肆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虽然立刻松开，但那瞬间触碰的温热，让林见清耳根红了好久。
那天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相机包侧袋里，偶尔会多出一两张被抚平的色彩斑斓的糖纸。
不是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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