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缓缓前行。
陆平的腿伤未愈,无法下井工作,从医院回来后休养了一个多星期,能勉强走到陈记杂货铺接电话。
刘秀珍这几日加班加点,终于织好了给郑煦的毛衣。
赵倩的父亲在老家为郑松联系了一个工地的工作,开工在即,郑家即将搬回老家。
清晨,陈菊萍、周秀芬和安老太太陆续来到郑家。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吃过早饭,闲聊几句后便各自离去。
天气终于放晴,阴雨连绵十几天,阳光重新洒满大地,气温回升,是个离别的好天气。
陆易宁坐在家门口的小凳子上,郑煦手里攥着几颗他最爱的蓝白皮包装花生糖,脸蛋红扑扑的,递过来一颗:“你要吃糖吗?”
“谢谢。”陆易宁接过糖,剥开糖纸,放入口中。
郑煦嘴里塞着糖,说话有些含糊:“妈妈说我们要搬走了,我再也……也看不见你和安安姐姐了。”
“会再见的。”两岁的陆易宁拿起郑煦面前的口水兜,轻轻擦掉郑煦下巴上的口水,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孩子,以后一定要保持初心,像现在这样傻里傻气的就好。别太调皮,别惹你妈生气。以后我再见着你,要是你敢惹我,我可真敢揍你哦。”
郑煦握紧小拳头,不服气地回嘴:“你敢揍我,我就敢打你!”
*
“真好看。”赵倩高高举起刘秀珍织给郑煦的毛衣,灰色的小毛衣上还用白色和棕色的毛线织了他最喜欢的小花狗头像。赵倩盯着那栩栩如生的图案,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你干嘛呢?举着毛衣是怕我看见你哭吗?”刘秀珍一把将她的手按下来。
“我就是舍不得。”赵倩低下头,眼泪一颗颗砸在地板上,“回了老家,去哪找你这样的对门啊?我和郑阳阳要是穿不着你做的衣服,模样都变丑了。”
刘秀珍心里也满是不舍。刚来煤矿村时,她觉得日子苦闷,看什么都提不起劲。可没过几天,对面搬来了赵倩,年轻漂亮,说话温柔,人也热情。虽然两人不算熟络,但每当刘秀珍和李凤仙吵架吵不赢时,赵倩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她。得知两家人是同一县城的老乡后,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如今赵倩要搬走了,刘秀珍心里空落落的。她忍不住想,若是自己也搬走,还能遇到这么好的妹妹吗?
“你长得这么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刘秀珍强忍住眼泪,“而且,就算你不搬走,过段时间我们可能也要搬啊。”
“我知道。”赵倩擦掉眼泪,将毛衣折好,放进床板上的皮箱里,“这几年麻烦你和陆哥了。郑松岁数小,不爱说话,在煤矿里经常被人针对,还好陆哥帮忙挡着点。我刚怀郑阳阳的时候,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都是你教的我。姐,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我给你写的电话,你一定要记得打给我,别我们一搬走,你就当没我这个人了。”
刘秀珍拿出卫生纸,擦掉鼻涕,“好,我会打的,以后每个星期都给你打。”
“你生了小宝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到时候去看你,给你带我妈做的熏鸭和豆腐干。”
“好,生了孩子我一定喊你去我家,我亲自去街上接你。”
两人在屋里哭了一会儿,陆易安买零食回来,难得大方地分了一半给郑煦。听说赵倩阿姨待会就要走,陆易安立刻跑到屋里抱住赵倩,求她不要走。
她要是走了,以后被老妈打,就少一个人拉着老妈了。
郑松联系的车开到路口,陆平瘸着腿,一拐一拐地也要帮忙搬点东西。
陆易安抱着赵倩的腿哭了半天,陆易宁和刘秀珍轮流哄她,却无济于事。
车开走了,小家伙从路口追到街上,那辆装着郑家行李的车只留下一地灰尘和赵倩被发动机声淹没的“再见”。
刘秀珍好不容易将陆易安哄回家,可回到家,陆易安还是哭个不停。
陆易宁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里屋,替她擦掉眼泪,“别哭了。”
陆易安抽泣着说:“我舍不得倩倩阿姨。”
“我听妈妈说,我们两家以后会再见的,会做一辈子的邻居。”陆易宁安慰道,“倩倩阿姨现在只是提前回去,替我们收拾地方,等过不久,我们家也就搬去了。”
“那要过多久?”
“也就……”陆易宁算了算时间,大概还要两年多,“等你读书了,就差不多了。”
“可是我不想读书!”陆易安又开始哭了。
在她看来,只有读书才能见到赵倩阿姨,可她最不想的就是读书。要么读书,要么不见赵倩,这突如其来的选择题让她更加难过。
陆易宁扯了半截卫生纸给她擦眼泪,“可是你得读书的呀。”
陆易安将陆易宁推出房间,带着哭腔,“你先让我想想。”
大女儿哭得厉害,刘秀珍专门从陈菊萍家拿了一个陆易安最爱吃的橙子回来哄她。结果回到家,只听见她在里屋啜泣的声音。
“姐姐偷偷在里面伤心啊?”刘秀珍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陆易宁。
“她说她要好好想想。”陆易宁走到门口,将门外的小凳子拿进来,“爸爸呢?”
“爸爸在伯娘家打电话。”刘秀珍将给陆易安带的橙子放在橱柜上。
陆易宁问:“我们家也要搬走吗?”
“不知道啊!”刘秀珍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一会儿,陆平回来了。
陆易宁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家里的二老又开始向他哭诉大伯大伯母不是好人,骂他不孝了。
陆平坐在墙边,刘秀珍在削土豆皮,打算下午给陆易安做她喜欢的青椒土豆丝。
偷偷观察了刘秀珍半天后,陆平终于开口,“秀珍,要不我们还是搬回去吧,正好今天郑松走的时候,给了我司机的联系电话。”
“我不想搬。”刘秀珍头也不抬,已经削干净的土豆又被多削了两块肉下来,“七七,拿盆去对面帮我舀点水抬过来。”
陆易宁拿上盆,走到郑家租的房子,往储水桶里舀水。原本每个角落都被各种生活用品塞得满满的小屋子,现在除了门边的储水桶里有半桶水之外,什么也没了。
“我也不想搬啊,但哥和嫂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妈的腿脚本来就不方便,爸的腿都受伤了,连水都挑不了半桶,哥不管不说,还天天让嫂跑到家门口各种咒骂爸和妈。爸妈现在用的水,吃的东西全是附近邻居看不下去拿来的。哥一家倒好,自己不做事,别人看不下去,来帮会忙,他还好意思登上门骂人家,现在别人想帮忙都帮不了。妈天天在家里哭,她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再哭怎么得了嘛。”
陆易宁端着水回去。
“怪我咯。”刘秀珍将地上的土豆捡放在盆里。
“你不要这么冷漠行不行。”陆平每次和刘秀珍说到家里的事,她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们怎么说也是我爸妈呀,你和我过日子,总不该不当他们存在吧?”
刘秀珍抬起头,憋着一股劲儿,既然想掰扯,那就将两个老人做的偏心事重新数出来,“你爸你妈这样是你还是我造成的?当年分家的时候,你妈嫌你的陆安安是女儿,不值得吃好的用好的,跟你大嫂一块合计,将家里好的地全分走了,给你分一些高地偏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爸你妈把村里没人要的荒地都给你了。你在家的时候什么活都帮你爸妈做了,我做饭吃,只要有好吃的,只要有点肉,每一顿我都要端一半去给你爸给你妈,看他们没新衣服,我就去买布来加钟加点给他们做。结果呢,他们反倒逼着我给你两个侄子做衣服。嫌你赚不到钱,嫌我们没儿子,嫌你不能像你哥一样去修桥,将我们一家逼到煤矿上。现在好了,你哥你嫂分得地了,不管他们了,念着你来了。”
“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就不能灵活一点吗?”刘秀珍想着以前的事,一阵心酸,看陆易宁帮她扫土豆皮,动作一顿一顿的,更生气了,“别的不说,就说陆七七,她出生到现在,你爸你妈没托人打过一个电话来问过,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哥一家呢,就因为你嫂的二胎是儿子,你爸妈东拼西凑也要帮他家凑罚款,前前后后贴补了他家一万多块,还要喊你出钱。你是观音菩萨还是如来佛啊,心胸那么广,那么想回去倒贴吗?”
“可是他们是我爸妈啊,我能不管他们吗?”陆平也很纠结,“而且,这次,他们也吃了亏,受了苦,不是吗?”
“你爸妈,你爸妈!”又是这套说辞,刘秀珍气不打一处来,“陆老三,你是谁带长大的你不知道吗?你姐是怎么没的你不知道吗?你爸妈从始至终只有你哥一个亲儿子你不知道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我爸妈生了我,我从小到大,还不是照样吃我爸妈的,住我爸妈的吗?”
“我懒得听你说这些废话。”刘秀珍开始切土豆,切得尤其用力,“你要回家可以,你回你的吉长镇,我回我的杨长镇,我家地盘大,我去找我妈,我去找我哥。正好刘林家生意好,我去帮忙一个月还能挣点。”
“吉长和杨长不也只隔十几公里吗?刘林的店还开在吉长镇街上,你多挪点地方,就能去我家了。”
陆易宁望着亲爹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平平静静,一脸天真。
真是活该被骂。
“陆老三!”刘秀珍一菜刀下去,菜板上的土豆一分为二。
陆易宁和陆平同时颤了一下。
陆易安平复好心情,哽咽着走出来,“妈妈,我想好了,我要去读书,我们搬家,我们去找倩倩阿姨。”
正中火口。
“搬你脑壳,搬什么搬?”刘秀珍在气头上,也顾不着自己刚才想哄女儿的心思。
“倩倩阿姨~”被吼了一句,陆易安又开始哭起来,回到里屋,愈发想念刚离开两个小时的赵倩。
“你吼她做什么?”陆平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奶糖给陆易宁,“七七,拿去跟姐姐分着吃。”
罢了,陆易安撞火枪口也是因为自己,陆易宁觉得对不起陆易安,四枚糖果全分给她吃。
“还不是怪你!”刘秀珍瞪着陆平。
陆平缩了缩肩膀,半天没说话。
待妻子的火气小了一点,才无关痛痒地说:“哎哟,不回去,我们新建的两间大平层就该被哥和嫂占去当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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