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几乎要亮了,萧朔披着外袍站在檐下,一只飞鸽正越过屋顶,扑簌着朝他这里来。
不等萧朔说话,门口值守的亲兵飞快上前,取得飞鸽身上信件,捧来萧朔面前。
那是京城密信,京中也已事了,他这头可以押人回去审讯,两边对一对名单,他一目十行的看了,吩咐亲卫道:“传下去,整理队伍,准备押人回京。”
亲卫却迟疑不答,先前有军情时,连夜奔袭也不在话下,大家都已经习惯,但萧朔这样的身体行吗?
萧朔一瞥他:“还等什么?”
亲卫想了个借口:“宁王殿下、淑妃娘娘不与咱们一块儿回京吧?”
“自然不,”他们先行,其余人只管慢悠悠回就是了。
“那是否需要留一些弟兄护卫贵人?”
于是被萧朔瞧了出来,失笑:“你小子……让金吾卫留下就行了,快去,别在这叽叽歪歪。”
赶走亲卫,萧朔回了屋内桌前,提笔思索,欲将这边情况写个折子,门又响了,他不做他想,“怎么还来,我说的话也不听了么?”
舒兰汀迷糊朝后看,“你和我说话吗?”
萧朔起身,“你怎么来了?”
“我……”舒兰汀鼻子动了动,捂住,“你房里怎么一股血腥味。”
她又没梳发髻,就裹了件外袍,像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明明前几个时辰才从他这走,萧朔不明白她又来干什么。
“我刚才做梦,梦到你丢了,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吓我一跳,”舒兰汀打个哈欠,“我就过来看一眼,你在就行。”
“……”
“我走了,”舒兰汀揉揉眼睛,转头出去,还真就只是来看他一眼。
走到门口,萧朔将她拉住。
舒兰汀回过头来:“嗯?”
萧朔也不知道想说什么,顿了一顿,轻声道:“我今日要先行押人回京,你们慢慢回京,回去以后,我和你一同去山上看看祖母。”
舒兰汀点点脑袋,“嗯”了一声。
萧朔陪她慢慢地走到厢房,这时太阳出来了,天际金光万丈,晨霭消散,飞鸟出林,舒兰汀“哇”了一声,他也抬起头,二人一起看了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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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朔等一行人即日押送了捉拿贼人入京,又过了两日,其余人等才收拾完毕,启程回去。
舒兰汀未坐自家的车马,而是一路伴着淑妃的车返回,入京以后,舒大学士径直入宫述命,而她与舒明玉一同回到府中,宫中赏赐与她同步抵达,留在府中的人都出来看,感到惊奇。
舒夫人不明所以,叫着舒兰汀、舒明玉在房中好一番询问,问得详情以后,十分吃惊。
舒兰汀瞧她在那消化了一阵,最后只吐出几个“好”字来,觉着这差不多已经是这位娘亲的极限了,再好听的话她也说不出了。
一路奔波疲乏,不想再应付,她先退下了,留得舒明玉还在舒夫人房中,舒夫人问道:“如此说来,淑妃、你舅舅如今对你俩是亲厚有加了?”
舒明玉心想只是对妹妹而已。
舒夫人已高兴的定了调:“这趟去的好。”
舒明玉道:“还有一事。”
“嗯?你说。”
话到嘴边,换了其他,“女儿在行宫中写了几幅字,拿来您看看。”
……
舒大学士夜宿宫中,接连三日,没有着过家。
在这期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奸细名单越供越多,被拖入大理寺的人上至三品官员,下至挑粪工,不一而足,大理寺中夜夜哀嚎,洗地的水流入门口的沟渠中,都是暗红色的,监察司在殿上参大理寺卿与宰相串通,徇私枉法、夹带私仇,借拔奸之名铲除异己,称那名单之中,只有部分是外族奸细,其余皆是政敌,宰相撞柱明志,在殿上晕厥,被侍卫抬了去太医院。
皇帝被他们搅得头疼,顺带让太医也给自己开了安神的药,在瀚海阁里慢慢的喝。
舒大学士与萧慎卢老将军一同进去,看他这模样,一时都没有开腔。
等李郢鸿自己按了按太阳穴,开了口,“二位爱卿,问出了什么?”
舒大学士双手碰上一份文书,“陛下,都记在上头了。”
李郢鸿拿过来,细细的看了。
这是“昭琅公主”,或者说“那其兰”所供述的内容,阐明其从东柔然出发,顶替昭琅公主,来到梁都进行行刺的过程。
那其兰是昭琅的第三个孩子、唯一的女儿,昭琅早在五年前被当时的柔然首领失手打死,顾忌与大梁的邦交,他们不敢叫人知道,多年以来,都用那其兰来顶替。
那其兰作为关键人物,清楚诸多细节,用她的话与其他人的做比对,可以基本还原事情。
不过那与萧朔先前向他禀明的差不多,已经没有太多值得错愕的了,让李郢鸿看得直皱眉头的是——
“五年前,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怎么顶替昭琅公主?还有我看她并无什么易容痕迹,如何扮的这样惟妙惟肖,让我们都看不出来?”
“陛下,是毒。”
这是一种被那其兰叫做“螟”的毒,取自十几种毒虫相互吞噬之后留下的王虫,王虫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争斗,最后却只能活下一日,因此被叫做“螟”。
“螟”之毒,无色无味,只需轻轻一针扎入皮肤,就能让人中招。
中毒者,起先无所察觉、毫无异样,也不影响正常的生活,可随着日子推移,其相貌逐渐改变,当真“度日如年”,十来岁的孩子,中毒半年,便长成妇人模样。
那其兰貌似其母,毒使她样貌改变,但个头不够,于是首领将她双腿打折,扎入钢钉,长高几寸。
待到大功告成,服下另一种毒草,与螟毒相斗,延缓毒发,从而维持此貌。
如此奇毒、如此狠辣手段,叫李郢鸿听得连连吸气,头皮发麻。
东柔然先害死昭琅、虐待遗孤,后又渗入梁都,意图行刺,罪行昭昭,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大梁出兵,再征柔然,踏平北境。
李郢鸿觉得他的头又开始疼。
摆手阻止大太监的搀扶,他坐在御座上,慢慢闭上眼道:“朕对不住王叔、对不住淑宁。”
“陛下保重龙体。”
“无妨,”李郢鸿看二人,“还能救吗?”
“两毒相会,时日无多。”
沉默片刻,他问萧慎卢:“军士归家否?”
“未。”
“好。”
李郢鸿背着手,在阁内踱步,走了数圈,两名臣子静静垂首,立在原处,等候他发话。
良久,似喃喃自语:
“朝中吵成一锅粥,是有人不想朕再往下查。”
“那便叫他们如愿,不查了。”
天子外袍划过香炉边缘,五爪的龙攀延出来,他侧首道:“舒卿,使内阁拟旨,遣使去北境,叫东柔然首领引咎退位,送项上人头、质子、淑宁尸骨入京。若不从,大军压平东柔然,不论军民,片甲不留。”
两臣撩袍跪下,齐声称是。
瀚海阁外,宫阙深深,天高云阔,秋风呼啸而来,文武两名重臣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因室内室外温差,萧老将军咳嗽了数声,曲着身子,像把老朽了的弓。
舒松庭暗自想道,北境苦寒,不是此地能比,萧老将军这把弓,还能再射出去吗?
而若他不能,本朝还有谁能顶他的位置?
一个年轻人浮现在他心头,但这人究竟只是天空中划过的流星,还是将恒久挂在那的一颗破军星,尚不可知。
舒松庭不动声色,等老将军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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