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京城画屏大街上熙来攘往,正是游赏购物的好时节。
街东首,有间面罩铺,朱漆门楣上悬着墨字匾额,两侧挂着素绫帘幔,风一吹便轻轻晃荡。
姜无忧和卢小意各着一身浅碧、月白襦裙,鬓边簪着素雅的珠花,刚掀帘进去,便闻见一股淡淡的熏香,那是混着锦缎与细纱的气息。
“云遮月,真好雅致的店名。”
“何止店名?”卢小意挽着姜无忧,举止亲密,说道:“你过往总是忙着练武,连京城都没有好好逛过。我听杏儿说,外来人到京城都会来这逛逛的。”
只见铺内三面皆是梨花木博古架,架上错落摆着各式面罩,竟无一件重样。
靠里的架子上,悬着几顶银箔蹙金的面罩,日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银箔泛着柔光。
“这顶倒别致,”卢小意伸手轻触,指尖轻抚圆润饱满的珍珠,“瞧这做工,是用了苏绣的缠枝纹?”
掌柜的在旁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上月新到的金绡面,面上用金线绣了缠枝莲,衬着银箔,赏花赴宴再合适不过。”
卢小意问道:“怎么样?”
姜无忧摇摇头,那金绡面做工样子当然都是极好的,只是她带着这样华贵精巧的东西出现在武林大会上只怕会很奇怪。
卢小意转头又被架角一帧素面吸引,那面罩是用杭绸裁的,只在眉心处绣了朵浅碧色的兰草,边缘是极细的青绒边,摸上去柔软非常,手感极佳。
掌柜的极有眼色,说道:“这帧兰露面再素雅不过了,年轻姑娘戴也合宜的很。”
“的确不错”,卢小意赞道,又转过头来对姜无忧说:“你平日带这个也是好看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不知二楼的人正朝下望着她们。
雨前见沈明安目光停驻,这才随之望去,果然看到了个熟悉身影。
“主子,那是姜无忧姜姑娘,好巧。”
的确是很巧。
沈明安已经好些年没有来过云遮月这里了,今天属实是意兴突发才来,恰好见着了姜无忧。
他哪里知道姜无忧也是第一次来到云遮月呢。
要说把姜无忧送回京城后,当然就再没有见过了,距今为止已有一年过半。
这位叫作姜无忧的女孩果然出落的更加姿色秀丽,身形窈窕。
他收回了目光,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栖霞城灯会上惊鸿一舞。
少女身着红衣,脚步轻盈,身形翩跹,果然令众人称赞惊叹,以至他如今想起仍然是惊艳不已。
姜无忧目光正落在窗边挂着的几帧纱面罩上,那纱是极轻薄的蝉翼纱,面上用淡青丝线绣了疏疏几笔竹叶,风一吹,纱面轻轻晃动,倒似竹叶在风中摇曳一般。
掌柜的介绍道:“姑娘们好眼光,这顶竹影面也有趣,戴去游湖,隔着纱看景致,最是别有风味。”
姜无忧浅浅一笑,在幼时她的想象之中大侠们就该是带着这样的面纱,飘逸而神秘。
惩治了一个又一个坏人,救助了一个又一个好人,从没留下过自己的姓名,但却在江湖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传说。
正要拿着付账,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小厮捧着锦盒凑到了掌柜的身边低语了几句。
再见那掌柜的眼中闪过讶异,紧接着脸上笑容更盛,说道:“请姑娘看看小店的压箱宝贝,海棠面。”
说着,掌柜的便把小厮手中的锦盒放在案上,打开便见里面铺着层雪白的绒布,其上放着一帧红色的面罩。
那面罩用的是极浅的珊瑚红软罗,料子薄如蝉翼,却不易透形。边缘没有镶金缀玉,只滚了一圈极细的银线,针脚极密。
侧下方绣着一朵半开的海棠,花瓣用的是渐变色线,从浅粉到绯红,层层晕染,仿佛沾着晨露般鲜活。最巧的是海棠花旁,还绣着两只小小的玉色蝴蝶,翅膀上用银线勾了细纹,一动便似要振翅飞走。
卢小意惊喜道:“绣活却这般精巧。”她伸手轻轻碰了碰,软罗触手微凉,“寻常红面罩不是用大朵牡丹,就是缀满珠翠,显得俗气。这顶却不一样,有股灵秀劲儿,真是别致。”
她把那面罩举起,在姜无忧面前比量着,效果果然极好。遮面部分用极细的竹篾撑出浅浅的弧度,既不会紧贴皮肤,又衬得面庞小巧。
“这顶海棠面是咱们坊里新做的款式,用的是江南的软罗,绣线也是挑的上等丝线,特意没做繁复的装饰,就是想着姑娘们戴着清爽。姑娘若喜欢,不妨试试?”
姜无忧伸手接过面罩,轻轻展开,只见软罗在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海棠与蝴蝶仿佛活了一般。
她依言戴上,银扣轻轻扣在耳后,望着镜中自己,面罩遮住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眼底映着铜镜里的暖光。
虽无金玉点缀,却比旁的更显大气,不艳不浊。
姜无忧轻轻拂了拂面罩边缘,温声道:“便选这顶吧。”
这样精巧的做工,此海棠面必然不菲,不过陈青意在银钱这方面向来大气,按说自己今日带的也够了。
那掌柜仍然是满脸笑容,“好。”继而吩咐着小厮,“把这顶连着竹影面包起来,赠与姑娘。”
姜无忧轻轻皱眉,问道:“什么?”
方才那小厮拿着这锦盒过来还算说的过去,可又怎么有把这东西赠给她的道理?
掌柜的知道糊弄不过去,道:“不瞒姑娘,已经有人给姑娘结过账了。”
“是谁?”
“这……对方没留名啊。”
姜无忧当然知道这店家只不过不愿意透露罢了,“那便不必,把那边钱退了,收我的便是。”
掌柜的苦着脸,“姑娘就别让我们难做了。”
姜无忧同掌柜的又拉扯了几遍,掌柜的嘴倒是真严,她心中无奈,又不愿意再叫店家为难,只好晃着神走出了店门。
卢小意则是高兴得很,“无忧,是谁给你结了账?神神秘秘的,快如实交代。”
姜无忧哭笑不得,“我若是知道,刚才还问店家做什么?”
“那也猜不到吗?”
“猜不到。”
卢小意感慨似的摇摇头,自来了京城,她的世界就变了。
前有陈青意陈公子视金钱如粪土,好像他家就能印钱一样。
后有孙奇大字不识一个,开了酒楼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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