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紫烟花树上,少年剑客正默默注视着一艘小船。
船篷单薄,透出朦胧光晕。
过了好一会儿,船身轻晃,一抹白影掠过船头,悄无声息的落在岸边。
夜色下,阿飞看不清金流的神情,但能感觉到她几乎溢出来的愉悦。
白衣刀客在湖边左右看看后,脚步轻快的冲他藏身的花树走来。
她仰头,语气轻快,“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阿飞收回探出去的身子,后背倚在潮湿的树干上,凉意透过衣裳,渗入躯体,包裹心肺。
明明他就在树上,为什么不搭理她。
金流摸不着头脑,干脆也上了树,旋身坐在阿飞身旁。
雪白宽袖落在少年手边,随风微微摇曳。
金流凑过去,月光朦胧,树影繁密,瞧了半天,才看清楚少年紧抿的薄唇。
“不开心了?”
枝叶窸窣涌动,除此外没有其他回应。
金流笑着挤了挤他,“可以不开心,但不要太久,久了会伤身体的。”
见阿飞还是不说话,她摸摸身下的树干,心里估算一番,干脆直接躺了下去,脑袋斜斜搭在阿飞腰腹,自在的闭上眼睛。
突然贴近的温度,让阿飞面上强装的冷漠陡然化开。
他努力放松紧绷的腰腹,不敢低头,目光在枝枝叶叶间游离不定。
许久后,金流忽然睁眼。
“好了,回去睡觉吧。”
仿佛有一层浓雾罩在心头,阿飞感到胸腔中又闷又沉,他唇瓣开合,却无从说起,便只是摇头。
不想回去。
他不想回那个有陆小凤和一点红的院子,不想再管秋府那些是是非非。
在这里就很好。
只有她和他就很好。
他心乱如麻,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金流一无所知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散困乏的半眯着眼睛。
“不回去的话,那就说点什么吧,要不然我真要睡着了。”
天上的云雾渐渐散去,尽管月光被枝叶筛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准确无误的撒落到她眼中。
月光照亮了她上翘的眼尾,浓密的睫毛,并在她沉郁的眼眸中调和出幽蓝色调。
阿飞的目光定在那抹蓝上,忽然想起幼时,他和母亲一起生活在山里,偶然遇到的一只青鸟。
母亲告诉他,若是在山林里迷路了,就跟着青鸟走,青鸟会带他找到家。
看着金流眼中随着睫毛翕动而不断振翅的青鸟,他突然心潮涌动,难以遏制。
母亲说的很对,青鸟真的带他找到了家。
金流对少年纷乱的心绪一无所知,又歇了一会儿,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正要翻身下树,就听见沉默半天的小剑客终于开口说话。
“你的家是什么样?”
阿飞声音闷闷,见她看过来,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家在末世,那里和这里很不一样。”
“是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他听见她的喃喃细语,却没有等到后续的话语。
他偏头,看着她双手环抱着曲起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不远处流淌的河流。
没有船夫撑船,秋文里和那艘小船早顺流飘走,河面寂静,偶尔翻涌些波纹。
阿飞望着那双眼睛,恍恍惚惚,好似望着一口无光的深井。
“你喜欢这里吗?”他迟疑的问。
“喜欢啊。”金流毫不迟疑的回答,“虽然这里跟我从前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样,但只要花点时间适应,就会非常非常喜欢。”
她最擅长学习,最擅长适应。
小时候,和丧尸一起生活在丧尸的地盘,她就学着做丧尸;七岁后,和人类一起生活在人类的地盘,她就学着做人类;现在,来到这个没有丧尸的世界,她就学着做这个世界的正常人。
听她说完,阿飞腾地站起来。
树干重重摇动,金流也跟着晃了几下,仰头看着他。
他个子高,猛地立在树干上,脑袋几乎插进了繁密的树叶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同你一样。从前我与母亲住在深山,这是我第一次下山,山下与山上很多不同,开始我并不喜欢,也并不适应。
直到遇见你……”
他想说的很多,却因不善言辞,鼓起勇气说出口的心里话,落到旁人耳朵里,尽是磕磕绊绊。
好半天,少年剑客终于克服羞涩,半跪在金流身边,握紧双拳,目光坚定而郑重。
“我想和你一起,一起适应,一起学着如何做“人”,我想和你……”
“好了。”
他愣住。
“好了。”
金流打断他未尽的话语,语气轻松得像只是有风从耳边吹过。
“回去吧,我困了。”
嘴唇急速震颤,喉结上下滚动。
很久后,阿飞咽下浓杂的情感,低低应了一声。
“好。”
月亮从头顶稍稍向西偏移,寒露悄然凝结。
二人鬼鬼祟祟的翻过院墙,一挪一动,小心谨慎。
行至门口,金流还长了个心眼,没走正门,准备翻窗而入。
木窗摩擦,发出嘎吱一声。
金流悚然,紧张的竖起耳朵,没听到任何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慢慢抬腿,身子刚探进去一半,一旁传来的声音让她顿时僵在原地。
“长夜漫漫,这么早就回来,留人家孤身一人,未免太过无情。”
“你还没睡呀。”
被逮了个现行,金流尴尬的搓搓发尾,利落收回腿,嬉皮笑脸的看向旁边的窗户。
陆小凤推开窗,看看金流,又看看低头不语的阿飞,调侃道:“你去夜会俏鳏夫,怎么还要带着阿飞,难不成是让他给你们把风。”
金流连忙摆手,心虚的瞅瞅阿飞,又气恼的瞪陆小凤。
“咳咳,别乱说!我是为了打探消息,才不像你只会见色起意。”
陆小凤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值得我们金大姑娘心甘情愿搅扰自己的清梦,奔波到半夜才回来。”
见他穷追猛打,金流挑眉,上前拍拍他的胸口,挑衅的露出尖牙。
“明日你就会明白,确实是很了不得的消息呢。”
语毕,气势汹汹的转身,带着阿飞翻窗回去睡觉。
等到隔壁的声响完全消失,傻站着的陆小凤才抬手按了按心口。
他苦涩一笑,关上窗户。
浮云遮月,转角处,杀手抱剑而立,垂下眼眸。
夜,彻底静下来。
翌日,天朗气清,所有残雪尽数化完,处处春色盎然。
难得碰上一连两天的大晴天,金流起了个大早,领着众人到秋香里的院子送祝福。
期间,金流和陆小凤就需不需要送礼的问题掰扯了一路。
陆小凤认为女子及笄乃是人生大事,只轻飘飘的送一句祝福,未免太过失礼。
金流则捂紧荷包,一毛不拔。
毕竟不送礼只是失礼,送了礼失去的可是她的银子。
银子这玩意儿,好花不好挣,她必须把每一分都花在自己身上。当然阿飞现在算她的所有物,所以给他花点也可以。
除此之外,其他人休想花她一分,休想!
她认真辩驳:“说什么人一生只有一个十四岁生辰,难道十四岁的第一天不是唯一?第二天不也是唯一?明明每一天都是唯一,每一天都很重要,为什么非要在今天送礼庆祝。”
面对这番狡辩之词,陆小凤从善如流的接招。
“你说的很对。既然每天都很重要,那就该每天都给秋姑娘送礼,我们便从今日开始送吧。”
金流晲他一眼,冲他摊开右手。
“我的每天也很重要,你先给我送。”
“你想的倒美。”陆小凤不轻不重的往她手心一拍,手指裹着她的手指合拢,微微晃了晃,“不过美人想的美倒也正常。”
没等金流反应过来,他收手摸摸两撇小胡子,转身笑着向前。
这突如其来的挑逗震得金流虎躯一颤,眉头紧蹙,幸好掌心的异物感压制了她大骂的冲动。
她疑惑的摊开手,看清手里的东西后,立马喜笑颜开。
好大一颗珍珠,圆润饱满,毫无瑕疵,虽比不得她荷包里那些,但也是罕见的珍品。
金流快步追上陆小凤,满脸谄媚的搓搓手指暗示。
“我还有唯一的昨天,唯一的前天,唯一的……”
“停停停。”陆小凤好笑的举手求饶,“这也是我唯一的一颗,再没多的了。”
见她因陆小凤而开心,因陆小凤而遗憾,插不进去的阿飞摸摸空空荡荡的腰间,神色黯然。
珍珠,是很昂贵的东西,他给不起。
少年的自卑难以掩饰,他丧魂失魄的样子被旁观者尽收眼底 。
一点红冷笑一声,撇开的眼中除了讥讽,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作为第一杀手,莫说一颗珍珠,就是十颗百颗对他而言也并非难事。
只是他能给出的东西,都染了血,沾了孽,费了命。
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玩意儿,何苦拿去脏了别人的手。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珍珠?”陆小凤用看贪心鬼的眼神瞅她,“况且你荷包里明明装着那么多品相绝佳的珍珠,居然还看得上我这小小一颗。”
“我就喜欢白白圆圆亮晶晶的东西,真的很像丧尸脑袋里的晶石。在我们那晶石可以当银子用,自然只嫌少不嫌多。”
金流美滋滋的把珍珠收到自己荷包里,“再说我荷包里的这些也不是珍珠。”
陆小凤好笑道:“不是珍珠难不成是假珠?”
金流神秘兮兮的摇头,同时脑中灵光一现。
收了陆小凤的礼就相当于承认了他的话,必须要给秋香里也准备生辰贺礼。
珍珠是不能送的,银子也是不能花的。
既然如此,只能送那个了!
为了庆贺秋香里的生辰,秋府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唯独她住的西园,照旧僻静寡淡。
金流敲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一条小小缝隙。
今日的主角堵在门口,挡住了门内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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