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饼是小孩子,年少不经事,来往没几句就被巫厌套出了话,更坐在小马扎上,把这几日来军中发生的、他知道的事儿倒了个干干净净。
听着汉军派人沿着金沙江东去寻,巫厌皱眉,眼中露出几分不赞同:上游是峻岭崇山,苗寨隐蔽其中根本难寻。
何况这些年苗汉矛盾重重,苗人见着汉人都在躲避,他们一身戎装上前,多半要吓得百姓退避。
这样去寻,只怕还没找着释蛊者,小将军就先倒下,变成了蛊虫的养料。
不过——
巫厌也看着帐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那黑蜮蛊并未成型,效果是大打折扣的,或许可以多拖几日。
“公子……”
正想着,垂下的袖子被轻轻扯了扯,巫厌回神,发现二饼趴在床榻边,巴巴看着他:
“这些话,您、您可不要告诉别人。”
巫厌好笑,他在这军营里举目无亲,唯一算认识些的小将军现下中了蛊毒、生死未卜,哪可能有话与别人说。
不过他揉了揉二饼的发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嗯,我不说。”
小孩得了应允,这才放心地继续去干活。
而巫厌劳心伤神,看着帐篷顶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头绪,很快也眼皮沉沉一合,昏睡过去。
这日入夜后,又有疾风劲。
风卷着残荷带来了密布浓云,很快天色转做暗黄,霹雳惊雷,一道闪电将半个军营照得惨白。
哗地水响,而后就是哒哒雨点坠到毡帐上的沙沙响,巡防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变得凌乱。
而巫厌,则是被马匹急促的嘶鸣声吵醒——
声音听上去很近很近,仿佛军马就停驻在帐篷前,紧接着就是有人踩着马镫啪一声落地踩进水坑的唰唰声响。
而后,就是嘈杂人声、帐外火光次第亮起。
巫厌轻咳两声,撑着床榻缓缓坐起,隔着帘帐看了一会儿,隐约听着几句汉话,仿佛是——
“大事不好”、“恐怖”、“兹事体大”一类。
他拧眉伸手,本想摩挲着去碰榻边小案上的油灯,但转念一想又收回了手,抹黑披起外衣。
——现在外面乱着,他若点灯,其非惹人注意。
披着外衫起身,缓过那阵眩晕的劲儿后,巫厌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才发现,一向守着他的小孩此刻并不在帐内。俯身摸摸床褥,上面明显还残存着余温。
几日相处下来,小孩的脾气秉性巫厌还算摸得清楚:老师善良的一个孩子,踏实肯干也很用心。
但若论亲疏远近,那汉人小将军在小孩这儿,肯定要排头一名。
巫厌扶着小孩木榻边的木柜缓了一会儿,正想在帐中寻个挡雨的物件,就由远及近听见了一串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是小孩回来了。
巫厌收回手,微微调整了面向,装出一副自己刚起夜回来的模样。
而二饼挑帘进来,似乎没料到帐内竟会站着个人,小孩被吓得嗷地叫了一声:
“啊……公子您怎么不点灯?”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二饼急匆匆赶过来,可又在巫厌身前两三步的位置猛然停住。
即便帐外大雨带来的氤氲水汽覆盖了二饼周身,但巫厌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你受伤了?”
二饼正在俯身点油灯,帐内亮起来时,正好照出来小孩一张委屈又挂满了泪痕的脸。
“不是我……”他吸了吸鼻子,刚想开口却先掉了一滴眼泪下来,而后突然趴倒矮几上哇哇大哭起来,“是……是少爷!少爷他不好了——!”
“他怎么了?”巫厌快走两步过去,扶着床沿坐下,顺手递过去一块巾帕让小孩擦擦脸。
先前,二饼已经给巫厌透露过李知野中蛊的事,但那时候他的反应不大,小孩也没太当回事。
可两三天时间过去,不仅往上游去的人一无所获,那些遣往乡镇上的将官们也没查出什么头绪。
而雨季来临后,每一场雨都会让金沙江水位暴涨,被水淹过的河滩上,也偶尔会看见蠕动着的白色虫子。
李知野的状况也在急转直下,第一天瞧着没事人一样,昨天开始就起了高热、整个人烧得通红,今天更是呕血不止,人也不清醒、总陷入昏迷。
“老爷很看重少爷的,”二饼抽抽搭搭,“少爷这次要真出了事……”
巫厌沉默,半晌后,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肩膀。
等人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劲、起身脱下蓑衣去收拾东西,巫厌才开口,随意问了句:
“外头雨急,中军帐远,你来往别跑太急,仔细摔着,你家少爷要瞧见会难过的。”
二饼到底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回头,眼睛还红着,但还是笑了笑:
“嗯嗯,我会的,我都有当心呢,而且前营过来的路不远,不用跑的。”
巫厌笑笑,将外衫放到一边,缓缓躺下来。
也是,瞧那汉人军师也是个聪明人,主帅出事不会任其躺在中军帐内动摇军心。
既是在前营,那便方便许多。
巫厌阖眸,听着二饼在帐内窸窸窣窣地忙碌,然后凑到榻边熄灭了油灯。
骤雨夜,外面的风声总是很劲。
巫厌难得入梦,人又一次回到了那个血夜,鸠波的冷笑、勐赤姆刺过来的银刃,还有……
还有他一个人靠在五灵圣象下,四周安静得甚至能听见水从三叠泉流下来、涌入剑湖的声音。
他伤重动弹不得,身体越来越冷,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汩汩流逝却无能为力。
巫厌清楚地记得那份绝望,却也记着濒死时,匆匆赶到他身旁的甜心小狗,记着毛茸茸身影后、小将军亮亮的眼睛。
只是梦里的小将军笑着笑着就口鼻流血,眼眶里也涌出大片大片的鲜红,最终那些血色汇集在一起,全变成了赤蝶向他振翅。
巫厌猛地睁开眼,看着黑黢黢的帐顶,忽然感觉浑身脱力,涔涔冷汗湿透了中衣。
大约是哭过一场,睡在一旁的二饼并未被惊动,反而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还打起了小呼噜。
听着外面雨声渐歇,只偶尔有几滴落在毡帐上发出闷声,巫厌躺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撑着起身。
他披上外衫,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力气,跻拉上鞋履就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因着有雨,或许还有蜮蛊的关系,原本守在帐门口的两个士兵不见了踪影,整个军营安安静静。
巫厌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衫,环顾前营一周后,很快发现了李知野可能在的地方——
虽然都是外形差不多的毡帐,但独那一个门口搁着好几把大伞,数量上远超一个营帐能容纳的人口数量。
巫厌慢慢往那边靠,随着他的动作,伤口处也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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