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运气真不错，王根小小的肩膀背着满篓的柴火，佝偻着身躯往家里走，他今天不仅捡到了柴火，还在山下溪水里捞了尾肥鱼，回家能炖一锅鱼汤开开荤了。
草绳吊着鱼的嘴巴，绑在王根的背篓上，跟着王根一步一晃，流下一路蜿蜒的水痕。
王根家住在一个小村子里，村子不大，基本都是同姓人，彼此都熟悉得很，王根刚路过一个篱笆小院，就听里面有人喊：“哎，根娃儿回来了。”
王根对那人点了点头：“吴娘子好。”
这位吴娘子是前两年刚嫁到他们村的，现在怀着孕已经快生了，王根家离这里不远，经常能看到吴娘子挺着肚子在院里晒太阳。
吴娘子向王根招手：“来来来，快过来。”
吴娘子是个善心人，她嫁的相公还是他们村里最厉害的猎户，她们家条件不错，所以经常变着法去接济困顿的王根一家。
这次依然如此，吴娘子从屋里抱出一叠布料，塞到王根怀里，她抚着肚子笑盈盈道：“你王叔前两天进城买了点棉布让我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这一个小娃娃也用不了这么多，剩下这些你拿给你娘吧，你娘手艺好，叫她给你做件新衣裳。”
王根的手脚瑟缩了一下，吴娘子注意到了自己的衣裤已经短了一节。
“好了，去吧，回家去吧。”吴娘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王根的身高刚好足够他平视吴娘子的肚子，那里圆鼓鼓的，里面藏着一个孩子。王根想，这个小孩命真好，他有吴娘子做娘，王叔做爹，他一定不需要穿不合身的衣裳。
“谢谢吴娘子。”王根低声道谢，别过吴娘子。
......
王根一踏进自己家门就察觉不对，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酒味，女人低低的呜咽声从里屋传来。
又来了。
王根见怪不怪，他先把背篓放下，把木柴倒出来摊平晒干，又打了盆水，把已经半死不活的鱼放进去，最后才慢腾腾地抱着面料走进里屋，他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跌坐在地上，脸颊泛起乌青，衣服上布满被踢出来的鞋印，不停抹眼泪却不敢大声哭的母亲，以及歪倒在床上，浑身酒气，鼾声如雷的父亲。
王根把面料放在桌子上，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说道：“柴火捡回来了，我还逮了一条鱼，吴娘子刚才又给了我一点棉布。”
母亲止住哭声，从地上踉跄着爬起，她把眼泪抹干，哑着嗓子道：“那我去做饭。”
父亲这次下手有点狠了，王根看到母亲捂着肚子，走路一瘸一拐。
鼾声阵阵，王根走到床前，俯视睡得人事不知的父亲，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父亲了，一个月前父亲拿走了母亲最后的陪嫁，这是父亲离开最久的一次，也是他们母子这些年过得最平静的一个月。
他这个父亲，好酒好赌好嫖，时不时对母亲拳脚相加。
王根紧紧盯着父亲的脖颈，如果他能一直不回来就好了......
"根娃儿。"母亲去而复返，依旧一瘸一拐，手中端着一盆热水，她把水放到床边地上，对王根道：“你爹喝了酒就这么睡身上难受，你帮他把鞋脱了，擦擦手脚。”
盆中清水荡漾，冒着腾腾热气，王根看了看母亲乌青的脸颊，淡淡应了一声：“好。”
......
炊烟升腾，母亲在厨房忙碌，王根伺候好了父亲，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刮鱼鳞。
他做起这种活非常麻利，麻利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他才六岁。
处理鱼的间隙，王根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吴娘子家的男人回来了，按村里的辈分，王根应该叫他叔。
王叔又猎到了好多野兔野鸡，吴娘子满脸笑意地迎他进家门，王叔把手掌放在吴娘子的肚子上，轻柔地抚摸。
太刺眼了，王根低下头，不再去看。
今天除了鱼汤，母亲还多做了两个菜，王根知道这是父亲回来了的缘故。
王根一个人坐在饭桌上，他今天拾柴捞鱼走了很远的路，已经很饿了，白花花的鱼汤飘着鲜味儿，他却一点也不能动。
父亲回来了，得等他先上桌。
母亲正在屋里叫父亲起床吃饭。很快，里面传来了父亲的吵嚷，听起来还是醉醺醺的，接着动静越来越大，应该是又在动手了。
王根坐着不动，这种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以前他还会哭闹，惹来父亲连他一起毒打。他还求助过王叔，那也只能管得了一时，过去之后，下一次只会得到更严重的殴打。
现在王根已经学会视而不见，反正只要他躲远点就揍不到他身上。
王根听着里面的动静，似乎一时结束不了，他咽了咽口水，给自己盛了碗鱼汤。
汤碗刚放到嘴边，里屋突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把王根吓了一跳。
屋里的动静消失了，王根赶紧放下汤碗跑了过去。
是血，好多血......
母亲歪倒在桌子边，桌角上沾染了很多血迹，而更多的血液正从她额头的窟窿中涌出。
“臭娘们！”父亲还在酒劲中，上前抓住母亲的衣领要把她揪起来。
王根这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冲上去狠狠一撞，把父亲撞得趔趄，一脚踩在地上浓稠的血泊中，脚下打滑，他酒气未散，本就晕晕乎乎，这么一滑，天旋地转，竟然脸朝下跌在了床边的水盆里。
他挣扎着想起来，但他醉得厉害，一时起不了身。
王根此刻心如擂鼓，眼睛发红，脑袋嗡嗡作响，几乎是没有思考，他跑过去一把按住父亲的头颅，面目狰狞着使出了全身力气，任由那男人怎么扑腾都没放手。
......
最近十里八乡最爱聊的事，就是王家村东边的一对儿夫妻一天内都死了，死得惨烈。
据说是那家当家的醉酒打妻，失手将人打死，自己慌张中不小心趴倒在水盆里，再没起身。
可怜那家的儿子小小年纪丧父丧母，人都吓傻了。
好在他们家的猎户邻居心善，把那孩子领走，认作了养子。
......
王根从来没有那么轻松过，他躺在原本准备给吴娘子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房间里，他透过门缝能看到外面跳动的烛光，是吴娘子正连夜给他缝制新衣服，现在吴娘子是他的娘，王叔是他的爹，他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现在竟然成真了。
睡意朦胧，王根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沉沉睡去，他祈祷，醒来之后这一切不会消失。
然而就在在王根住下之后不久，吴娘子生下了一个男孩，王叔给他取名叫满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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