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日头正盛，萧蕙心却像是被毒蛇盯上，遍体生寒。
她问：“你会如何处置长公主？”
不用明说，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此事是明懿做的。
“我会向陛下禀明一切，她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萧蕙心以为只是走个过场，委婉地说：“等禀明圣上后，你想如何处置她？”
“那要看陛下如何决定。”他表达的模糊不清，“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你白受气的。”
听得此言，萧蕙心反而不解：“为何是陛下决定？”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便是当朝现状。这样的皇帝，如何下命令？
“陛下永远是陛下。”陆聿没有过多解释，“你只需要记住这点就好。”
“我送你回府。”
他不容置疑。
*
陆聿走在宫道上，宦官打着灯笼，点头哈腰地指引他。
此时已过了入宫时辰，宫门早已下钥，但他依然进来的很顺畅。
这是皇帝赐予他的特权。
他知道民间是如何传言，什么剑履上殿，入朝不趋，更有甚者，说他准备改朝换代，另立新王。
其中的真实性，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聿今天有点后悔。他知晓明懿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放任萧蕙心与其接触，险些酿成大错。
他不愿回想，当发现萧蕙心不见时，他是如何暴怒，用以什么样的心情找到她。
“陛下传您进殿。”
通报回来的宦官恭敬地道。
陆聿抬脚走入殿内。
殿内的装饰乏味单调，令他有些恶心。
“你好久没来了。”
明黄色的身影坐在上首。
“陛下未传召臣，臣如何进宫。”
“别装模作样的。”那道身影咳了一下，“听闻孤的皇姊又惹事了。”
“她指使流匪绑架民女，依照本朝律法，不论原由，皆斩。”
陆聿面不改色地说着。
“明懿这次确实做得过分。不过孤还听闻一事，那名民女，似乎和陆大人纠缠不清呢。”
“几句谣言罢了，陛下何必当真。”
“是吗？”
少帝又咳了几声，“先是在户部侍郎儿子的婚宴上，传出中书令和女郎幽会的谣言。接着是明懿因嫉妒女郎，竟干出光天化日之下绑架的事情。中书令身上的谣言，怎么都要与同一名女子扯上关系。”
“陛下，臣已年过二十，就算明日成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点事又算什么？”
“你要成婚？”他身子向前倾，饶有兴趣，“那位女郎似乎已有婚约。”
“陛下！”
陆聿的声音冷若冰霜。
“孤才懒得管你的事，你自己注意点，别让那些老东西抓到把柄。”
少帝说完这一长串话，脸色变得疲惫不堪。他闭上眼睛，倚靠在榻上。
陆聿担忧地看着他：
“臣明日让霖之来为您诊治。”
“不必，他还有其他事要做。”少帝摆摆手，“孤还撑得住。”
“不亲眼看着那些人死，孤怎么舍得瞑目。”
他的眼神变得阴鸷可怕。
陆聿冷静地附和：“这也是臣的心愿。”
出了宫门，陆聿骑马回镇国公府。行至半途，他突然改变注意，往另一个方向纵马而去。
来到大门禁闭的萧府，他熟练地绕到小门，翻墙而入。
万籁俱寂，大部分屋子已经吹灭蜡烛，连仆从都睡下了，只有陆聿要找的屋子，还亮着灯。
他看见窗纸上透出女郎婀娜多姿的身影。
屋内的两人在窃窃私语，陆聿听不大清，眼睛却一直追随着女郎。
真好看。
他看得痴了。
等侍女出来，就立刻进去。陆聿下定决心。
他等到快睡着了，两人还在说话。陆聿眉间微拧，不悦地想着，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事，能说个不停？
屋内却没他想得这么美好。
萧蕙心举着蜡烛，让芫花注意窗下的人影。
“娘子，这是？”
芫花惊恐不已。
“或许是贼人。”她小声地说，“别惊动他。”
芫花点点头。她拿起桌上的烛台，走到窗边。
在萧蕙心的默许下，她狠狠地往人影那砸去。
烛台却被接住了。
“你疯了？”
“陆大人？”
两人异口同声。
月朗星稀，芫花走前，目光谴责，仿佛在质问她怎么又是陆聿。
她说不出话来。
萧蕙心和陆聿对坐着，两人面面相觑。
“这么晚了，大人怎么来了？”
“看你有没有乖乖待在家里。”
陆聿哂笑，“结果险些死在二娘子手上。”
“你要是不学那些鬼鬼祟祟的贼人，我也不会下手。”
她不服气。
“这么说是我的错，该向二娘子赔罪。”言毕，陆聿就要起身行礼。
“那也不必了，”萧蕙心急忙制止，“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那过来让我亲一下。”
萧蕙心冷着脸，把他往外推：“既已看过，你就快走吧。”
“你若是知道我刚才哪里过来，会后悔赶我走的。”
陆聿神秘莫测，直到吊足她的胃口，才不慌不忙地道：“陛下念及亲情，让她禁足于公主府抄写经书，削其封邑，并让她于明日亲自来谢罪。”
“她来赔罪？”萧蕙心一言难尽，“我可不想再被她劫持了。”
“陛下拿太妃警告她，她的生母。她怕了。”
陆聿观察她的表情：“还担心吗？”
她摇头。
“不过你要进宫，明懿会在宫中等你，这是圣上的要求。”
他一口气说完，张开双臂：“过来，让我抱一下。差点被你砸死，这点要求都不行吗？”
萧蕙心叹口气，如他所愿，钻进他怀里。
“就一下，你说的。”
“嗯。”
反正已经得偿所愿，一下还是两下又有什么关系，陆聿不顾她的挣扎，心满意足地将下巴搭在她的头顶。
*
萧蕙心笔直地站在殿内。
她恭谨地低着头，并不直视天子。
“陆明霁看上的女郎，不该是这么软弱啊。”
上头传来一句嘟囔。
“您说什么？”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孤问你，是你刺伤明懿，并趁机从匪徒手上逃脱？”
“我不知殿下为何这么说，是匪徒伤了她，也是等陆大人过来，我才获救。您难道认为我敢对长公主下手？这可是重罪啊。”
萧蕙心身体直发抖，谁都不怀疑，她下一刻就能晕倒在地。
“孤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子。敢哭出来，就治你不敬天子之罪。”
萧蕙心的眼泪憋了回去。
少帝满意了：“我那皇姊很是难缠，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明霁身边出现任何女郎，她都要想尽办法除去。许多女子都被她的表象迷惑，还以为遇到了真心关怀她们的人。”
“父皇在时，对她太过纵容，由着她胡作非为。”他惋惜，“你该庆幸改朝换代了，她无法再为所欲为。”
这话让她怎么接，萧蕙心只能保持沉默。
她总觉得，天子和陆聿的思考模式和说话方式，有时出奇的像。
“皇姊来了。”
他出声提醒。
短短两日，明懿憔悴了不少。
她的眼中，没有如那日那样流露出明显的嫉恨。
“萧二娘子，是我错了。我不该被嫉妒蒙蔽双眼，犯下滔天大罪。经过陛下的教诲，我已真心悔过。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
萧蕙心看向少帝。
他无所谓：“你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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