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开鳞波岛,他们向江南前行,霹雳堂总舵就在那里。
褚羽爬上马背,催促:“我们得快一点,金玉楼指不定哪天就被逼急了,联合阎摩邪宗直接打上霹雳堂……”
“嗯。”照野漫不经心地应着,对去霹雳堂没有反对,却也是兴致缺缺。
褚羽正欲扬鞭催马,照野不知何时策马贴近,两匹骏马鼻息相闻。
他抽走她掌中马鞭,顺势将人往自己鞍上一带。
“急什么,江南还远。”他淡淡说。
褚羽被他困在双臂与鞍鞯之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弄得一怔,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在吃雷煜的醋吗?”她故意问。
身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照野忍不住想:她竟敢问?那小子每次见她都一副亮得过分的眼睛,明显待她与旁人不同。
但他不屑于解释,只沉默着不发一言。
这反应在褚羽眼里太过明显,让她笑弯了腰,肩膀在他臂弯里轻颤。
照野不动声色地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行进的速度被他刻意拖缓。
而白马只能不甘地跟着黑马的节奏,任由蹄声在官道上踏出悠闲的韵律。
.
暮色渐次浓稠,将远山近树染成黛色,他们才堪堪抵达下一座城池的城门。
寻了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落脚。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牵马,目光触及照野腰间长刀和一身未散的凛冽气息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一间上房。”褚羽利落地吩咐,试图从照野怀中挣脱下马。
腰间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他单手抱着她,利落地翻身下马。
柜台后,老板娘正低头拨弄着算盘珠,噼啪声在略显空旷的堂内回响。闻得动静,她下意识抬头,目光触及来人的刹那,拨算盘的手指猛地一僵,脸上血色尽退。
堂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江湖客散坐着。原本的低声谈笑、杯盘轻碰,在看清门口那两道身影的瞬间冻住。
几道目光死死钉在那袭黑衣和那把长刀上,随即又触电般移开,唯恐引来注意。
照野早已不做暗天盟标志性的装束,但这身黑衣、这把长刀、这深不可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以及身边那位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这一切都指向那个令人闻风丧胆、止小儿夜啼的名字。
老板娘颤声问:“两位大人……您、您们有何吩咐?”
照野回:“上房,晚膳,热水。”
“是!是是是!”
老板娘哪敢再多问一个字?她几乎是扑到身后的钥匙板上取下最顶头那枚黄铜钥匙,双手捧着奉上:“天字一号房,楼上左转尽头,最清净!热水、饭食马上…马上……给您送上去。”
她语无伦次,额头冷汗涔涔。
褚羽被抱上木梯,忽瞥见大堂墙角。
那里站着一个佩剑的年轻侠客,看打扮像是初出茅庐的世家子弟。他面色惨白,牙关紧咬,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而他旁边的同伴正死死按着他拔刀的手,低声劝阻:“别犯浑!你找死吗?!想想你师门!想想你娘……”
他们恨照野,明显至极,几乎要喷出火来。
褚羽把脸别过去不敢再看,被一路抱进房间。
门在身后关上,总算隔绝了楼下那令人窒息的嘈杂与窥探。
房间内点起了灯,驱散了暮色的昏暗。褚羽坐在床上,望着正在检查门窗的照野,问:“他们认出你了?”
照野走到她面前,单膝点地,替她脱鞋,随意答:“不知道,怕就点灯睡。”
他替她摆好鞋子,又拿起另一只。
褚羽看着他专注的脸,忽然倾身向前,环住他脖颈,说:“我才不怕了呢。”
照野疑惑感受着她突如其来的失落情绪,也没动,任由她抱。
“照野……如果…如果楼下那些人,或者其他人想杀你,不要顾及我,别手下留情,别让他们看出破绽……我不想看你束手束脚,受没必要的伤。”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
听到这话,照野愣了愣,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依旧平淡:“知道了。”
褚羽环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额头抵在他肩上,小心翼翼问:“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什么?”照野没明白。
“就是……我听雷煜说过,他说暗天盟里所有弟子都是敌人,从小就要提防所有人,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她声音轻了些。
“嗯,差不多。”
其实,何止是差不多?
他们不死不休。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将匕首捅进后心的豺狼,每一次转身都可能迎来致命的偷袭,每一口食物都可能藏着剧毒,每一次闭眼都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在那里,“同伴”这个词本身就是最大的陷阱。不是你踩着别人的尸体活下去,就是成为别人脚下的垫脚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将“警惕”与“杀戮”刻进骨髓,变成呼吸般的本能。
楼下的恨意,他懂。或许是某个被他灭门的家族余孽,或许是某个被他夺走基业的门派后人,或许是某个死在他刀下的侠客的亲友。那些恨,来得真实又具体,像他身上的伤一样,抹不掉,也不必抹掉。
褚羽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试探着继续问:“那更久以前呢?没去暗天盟的以前?你的家,还记得吗?”
照野动作停下,久久没有说话。
褚羽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以为他不想说,或者…根本记不得。
就在她准备岔开话题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
“照家。从前,也算是个大族。”
他顿了顿,似乎在搜寻那遥远模糊的记忆碎片。
“一部分子弟从军,一部分在江湖闯荡。家传的刀法….也算小有名气。五岁那年,暗天盟接了单子,照家满门被屠,我躲在柜子里,看着他们杀光了所有人。”
褚羽呼吸停滞,良久,才轻声问:“那后来呢?”
“后来?”
他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后来盟主觉得我根骨不错,留了条命,带回了暗天盟。”
寥寥数语,却让褚羽遍体生寒。她至今都记得初见时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看所有人都像死物,原来,那眼底的温度,早在孩提时代就被彻底冻结了。
她也忽然懂了那些关于他“灾星”、“煞神”的传言从何而来。一个出生便夺去母亲性命,又在灭门之夜独活的孩子,在世人眼中不是灾星又是什么?
她攥紧他的衣领,深吸一口气。
“你想报仇吗?你想的话,我们就把当初那些人一个个都找出来!”
照野却松开她,摇了摇头,道:“记不清了。”
“记不清?”
“嗯。” 他应了一声。
“家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江湖上,每天都有门派被灭,世家倾覆,照家不过是其中之一,没什么特别。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上,那双手,沾过的血只怕比当年照家流出的血还要多。
“……..被我亲手灭门的,也不在少数。活下来的人,要么报仇,要么认命。我选了后者。”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褚羽。
褚羽彻底怔住。
她忽然懂了,照野作为曾经的暗天盟第一席,要报仇何愁找不到元凶?报复回去,将敌人灭门于它他而言不过手起刀落罢了。
他也不是嗜杀成性,只是被这吃人的江湖同化了。他习惯了刀光剑影,习惯了弱肉强食,习惯了这江湖最赤裸的规则。
他既是灭门惨案的受害者,也是后来江湖杀戮的执行者,两者交织,是悲也是恶。
“那暗天盟呢?你恨他们吗?”
恨这个将他锻造成杀人利器的魔窟吗?
照野看着她,忽然抬手,拇指擦过她不知何时湿润的眼角。
“恨什么?”他反问:“没有暗天盟,我早死了,也不会走到现在,遇到你。”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了一点极微弱的光。若经历那些是为了遇见她,那再多些都值得。
而褚羽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对不起……”
照野皱眉:“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以前……总觉得你杀人太轻易。”
褚羽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像滚烫的熔岩灼穿了冰层。
照野盯着她,被她又被自己弄哭了的事实感到一丝真正的困惑。
她为什么这么容易哭?那个和平的世界难道把人都养得如此脆弱?连听着别人的故事,都能哭成泪人?
可她的眼泪落在他手背,烫得他指尖微蜷。
“别哭,都过去很久了。”他生硬地安慰,拇指又蹭过她湿漉漉的脸。
褚羽抽噎着说:“我就是控制不住…….”
照野沉默。
杀人、让人闭嘴、折磨人到生不如死,他都很熟练。唯独她一哭,他就束手无策。开始还能用刀吓唬,后来连这都舍不得。
最终,他略显僵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拍了两下,又觉得这动作太过奇怪,像在哄小孩,停了下来。
“再哭,我就去把楼下那桌一直盯着你看的蠢货宰了。”
哭声戛然而止。
褚羽睁着泪眼看他,却从他眼底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的促狭。
“你……”她噎住,伸手捶了他一下,“你吓唬我!”
照野没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唇角却极轻地扯了扯。
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照野眼神骤冷,侧头望去。
不久,店小二颤抖的声音响起:“客官,热、热水和晚膳来了……”
照野收刀入鞘,却仍挡在褚羽身前,冷声道:“放门口。”
待那仓皇失措的脚步声踉跄着远去,消失在楼梯口,他才起身,拉开房门,将东西取了进来。
———
晚上,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床上。
褚羽从被窝里钻出手,准确找到他的衣袖攥住。
“你睡觉从来不脱外衣?”
“嗯。”
“为什么?”
“随时有人寻仇。”
预料中的答案。
但褚羽却想起些别的,嘴角微翘,故意问他:“那我们不做那个事,也是因为可能随时会有人来打断?”
照野原本平躺的姿势僵了一瞬。
房间里很暗,但褚羽分明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
这沉默意味深长。
褚羽眨了眨眼,突然撑起身子,半边身子压上去。
“真是因为这个?”
照野被迫侧过脸看她。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得他眉眼如刀刻般锋利。那双冷冽的眸子此刻却微微波动,像是被搅乱的深潭。
“不全是。”他声音低哑了些。
褚羽忽然觉得心跳得厉害,却大着胆子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紧绷的下颌线:“那还因为什么?”
照野突然抓住她作乱的手腕。
“话太多。”他低声道,却也没松开。
褚羽忍不住笑出声,故意用膝盖蹭了蹭他的大腿:“本小姐这叫深入调研。研究一下古代江湖人士的日常生活习惯,不行吗?”
照野翻身,直直看着她。
这女人真是奇怪得紧。真做时一次就喊受不了,知道他不会动她时,又胆大包天。
“褚羽。”
“嗯?”她无辜眨眼,手指却不安分地滑到他衣襟边缘,轻轻勾了勾。
照野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再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