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边,气象观测站。
手机屏幕亮起,祝颂之看了眼备注,按下接听。父亲伊莱亚斯·比约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颂之?”
听到这个声音,他瞬间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尖锐的耳鸣快要将耳膜给刺出血来,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
伊莱亚斯·比约克习惯了他的沉默,知道他在听,便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们为你安排了场联姻,对方是中国人,现在在挪威做心内科医生,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
祝颂之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伊莱亚斯·比约克停了一会,“最近,我们家的公司状况不太好,急需一笔投资,不然可能会倒闭。你知道的,这是你外公这么多年的心血,你也不忍心看到它倒闭的,对不对?”
祝颂之坐在地上,艰难地从牛皮本的夹层里翻出刀片,意外地看到了上次的那张纸,目光落到底下的落款上。
没有得到回应,伊莱亚斯·比约克默认他同意了,“颂之,你从小就懂事,这次的事情,我们会感谢你的。”
祝颂之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用崭新的刀片划向自己手腕上,那块脆弱又斑驳的皮肤。
丝丝凉意带着微弱的痛感传来,他清醒了一些。
血液缓缓地顺着伤口渗出,他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深吸一口气,声音不算大,但足够让人听清。
“你们真的很虚伪。”
伊莱亚斯·比约克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祝颂之就算是再不满,也不敢直接跟他这么说话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么。
祝颂之没理会他,刀片割得更深。“自从我得了抑郁症,你们就没有关心过我。我一个人到挪威工作,从来都没有收到过一条问候的信息。可是一有什么事,你们总能第一个牺牲我。”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整个人像是被抽空来一样,往后,躺在地上,坚硬的地板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侧头看着亮着白光的手机屏幕,轻声说,“要联姻,为什么不能是哥哥联呢,公司就是由他继承的。还是说,你们觉得联姻的人都不幸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要让我去联呢。”
伊莱亚斯·比约克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祝颂之说,“我知道,我得抑郁症,为家里添了不少麻烦,也为家里丢脸了,所以每次有什么聚会,你们都不会让我去,只说二儿子在出差,把我包装的像个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可事实上真是这样吗。”
伊莱亚斯·比约克沉默了,周围变得很安静。
风雪的声音变得模糊,祝颂之停了一下,像是没力气再开口,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说,“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我在这个世界上,孤身一人都比有你们这些家人要好。你们从来都不会为我考虑,只会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我一个人已经活得这么痛苦了,你们还强行让我跟一个陌生人结婚。算了,反正你们一直都觉得,我只是个不配拥有情感的废物花瓶。”
剧烈的耳鸣朝他袭来,他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额头抵在冰冷的柜子上,金属的凉意缓缓传来。伊莱亚斯·比约似乎在激烈地骂着什么,但是他听不清,不过他也不打算挂电话,就让它自顾自地外放,成为他痛苦的背景音。他有些失神,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
-
晚上十一点半。
“小时,你真的想好了?”
谢疏仪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莫时给自己冲了杯热可可,靠在吧台上,喝了一口,看向一旁亮屏的手机,“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中传来一声叹息,“既然你想好了,那好吧。我跟你爸已经跟他的家里人商量好了,婚期定在下个月。先别着急领证,让他搬过来跟你一起住,住一段时间再决定。如果不合适,就直接分开,这样也不至于离婚。”
莫时安静地听着,没什么波澜地应了声好,手上却点开了市政厅的结婚登记预约界面。
谢疏仪说,“我跟你爸这个月有点忙,等下个月,再去挪威见见他,记得,一定要等我们见了面,才能去领证。”
界面上跳出预约成功的文字,莫时放下杯子,杯底磕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轻得几乎听不见,“嗯。”
电话挂断之后,他打算给祝颂之打电话,却收到了奥勒·布伦的电话,“莫,非常抱歉这个点打扰你,但愿你还没睡。”
莫时开了外放,“我没睡,怎么了?”
电话那边传来奶声奶气的daddy,奥勒·布伦应了声,抓起手机,语速极快地说,“我女儿突然发高烧,妻子不在家,我得在家里照顾她,今晚能不能跟你换班,我明晚值夜班。”
莫时看了眼时间。点头,“可以。”
奥勒·布伦说,“谢谢,下次请你吃饭。”
莫时拿起手机,到玄关处换鞋,“没事。”
-
郊外,气象观测站。
观测窗外,浅绿色的光河在天空中缓缓流动,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桥梁。观测窗内,灯光通明,暖气嗡嗡作响。
祝颂之趴在桌前,抓着铅笔,尽力克服着颤抖,在牛皮本上写字,没多久,几行歪歪扭扭的挪威语出现在上面。
他今晚一个人值夜班,刚刚将所有仪器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保所有数据都已经上传了,这才坐下来写字。
十几分钟之后,他放下笔,额头上渗了层薄薄的汗。
他盯着这上面的文字,看了十几遍之后,才用泌着冷汗的手,微微颤抖着,捏住纸张的边缘,用力往下扯。
刚刚吃了过量的药,他现在浑身没劲。平整的纸张开始变形,生出折痕,却并没有被扯下来,连个缺口也没有。
眉头皱起,他有些不耐烦,直接抓住了这张纸,角尖刺向掌心,指腹压过褶皱,发出沙沙的闷响,边缘顺着力道的方向裂开,伴随着刺耳的嘶啦声,像是划破空气的利刃。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可他却觉得耗尽了所有力气,手掌缓缓将纸张压实,休息了一会之后,才将它跟牛皮本的最后一点连接扯断,短促的声音过后,这张纸完全被撕下。
其实本来不该这么暴力的,他缓慢地把这张纸铺平。毕竟这是留给埃里克·拉森的最后的话,也是他的遗言。
多少也该郑重些才对。
不过,他已经没有精力再这一张新的了,只能尽量把褶皱抚平,小心地折起来,艰难地扶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这张纸放进了埃里克·拉森的最常穿的那件冲锋衣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这个观测站,有些不舍地摸了摸这张桌子,他的同事经常趴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听着,也觉得开心。
这是他人生中仅有的一点,觉得幸福的时候。
就在这时,监视器忽然响起了警报。他抬眼看去,只见上面出现了大大的红色警告框,不停地闪烁着,显示数据错误。
他皱起眉,凑近去看,只见屏幕上,风速仪的数值从每秒3.2米骤升到每秒12.7米,曲线直接攀起了个山峰。
他心下一惊,这是出故障了,下意识去找防风衣,却在指尖即将碰到衣服的时候,停住了动作。几秒钟后,他直接抄起桌上的手电筒,以及墙壁上的工具包,直直地往外走,鞋底的冰渣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些许细碎的声响。
打开门,风雪瞬间灌了进来。他被冻得一激灵,手脚有些发麻,小心地踏下台阶,将门关上。里面的暖意被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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