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抬眸,撞进她的眼眸里,那里面清亮亮的,似狸猫狡黠。
他的心头,像被指尖不轻不重地搔了一下。
“你想如何?”他垂眼。
羲和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绕着紫檀木椅慢悠悠踱了半步,纤纤玉指状似无意地划过椅背雕花,最终停在他身后。
谢无咎的后背陡然绷直。
在漫长的寂静后,她俯身靠近他,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发丝几乎要拂过他的耳廓。
“小叔,你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
谢无咎耳廓烧得通红,猛地侧头想避开她过近的距离,却险些擦过她的脸颊。两人俱是一顿,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种无声的紧绷。
羲和后退两步,还来不及品味心里那丝微妙的情绪,就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她轻轻笑出声,直起身子,绕回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着头。
“罚你什么好呢?”她眨了眨眼,“小叔,你想我怎么罚你?”
谢无咎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心底那点不妙的预感逐渐扩大。他抿紧唇,静待她的下文。
若她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他当如何?——譬如中秋夜那样,要他给她一个孩子。
谢无咎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僵硬地动了一下。
羲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蓦地一亮。
“就罚小叔……教我临帖吧。”
“…什么?”这个要求完全出乎谢无咎的意料,他几不可查地轻舒口气,竟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望的情绪更占上风。
“你兄长同我阿……同我说过,你的字极有风骨,连官家也屡屡夸赞,还要小皇孙同你练字。”羲和语气轻松,话末却夹了一声细小的叹息。
“我的字总写不好,她说过,若得你亲自指点一二,定能有所长进。明年的祭文,我想亲手写给她。”
“小叔,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她笑得眉眼弯弯,方才的怅然之色转瞬即逝。
谢无咎看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任何一丝作伪或挑衅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清澈的光芒。
他沉默了,这惩罚确实无伤大雅。虽然这意味着他将不可避免地与她有更多接触,可这若是兄长所愿,他义无反顾。只盼兄长泉下得见她的祭文,能有所安慰。
“好。”他沉沉颔首。
“那便说定了。”羲和满意地笑了,侧身让开路,“夜深了,小叔请回吧。听七杀说你京中事忙,我的身子也已无碍,明日便启程回京吧。”
谢无咎站起身,“嗯”了一声,未再看她,径直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脚步忽又一顿,留下一句:“希望今夜是我误会你了。”
羲和嘴角的笑意陡然僵硬,但她随即扬唇道:“小叔不放心便住我房里守着,如何?”
谢无咎头也没回,立刻迈步离开,生怕再晚一瞬就要被她强行拖入房中似的,很快没入黑暗。
羲和看着他消失不见,很久之后,才默默关上了房门。
夜风被禁闭的门阻隔在外。
雕花窗忽然洞开,一道朱红色身影跳入,蹙着眉头握住了她的肩。
“羲和,跟我走,这侯府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挣扎着坐回床边,问:“我的事,是阿娘告诉你的吗?”
江承逍站在原地片刻,沉默着点了点头。
“羲和,你没有义务替常羲嫁入侯府,替你父亲挣什么脸面,谋什么前程。更何况谢无愠已经死了,难道你要在侯府留一辈子?伯母让我问问你,想不想离开侯府,若想,我带你回平江府。”
羲和定定看着他,笑了:“阿娘不会这么说,你骗我。”
江承逍握着折扇的手一顿,他也苦涩地笑了:“还是什么都骗不过你。”
“她让你同我说什么?”
“…她让你想办法看看,翰林院还有没有职缺。”
“我如今自身难保,暂时帮不了阿爹。”
江承逍立刻说:“你不必帮!跟我回平江府,做我江家人,我保他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又比侯府差到哪里去?”
江承逍出身平江府富商大贾之家,其父江绰走的是远渡重洋的海上贸易,又与织造局往来甚密,说是富可敌国也毫不为过。
平江府小儿口口相传的打油诗——“汴京珠斗高,不及江门半尺仓”,说的便是他们家。
江夏两家的长辈早有撮合他与羲和成婚的念头,江承逍心里门儿清,偏羲和七窍玲珑心却偏偏少了情丝,两人议亲之事便始终未曾摆到明面上来。
羲和摇头,目光怅然,“三郎,你不懂。阿爹寒窗苦读几十载,不求黄白之物,只为承袭祖上遗志。太爷爷当年官至翰林学士承旨,可惜遭人所迫,害得夏家式微。阿爹一生都想带着夏家重回高位。”
江承逍揉着额角,低声道:“我只晓得,他们在逼你做你讨厌的事。方才那人,是叫谢无咎不是?我知道他,暗地里替官家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官家现下又有意让他继了永宁侯世子之位。”
“侯府若当真交到他手里,你的日子又岂会好过?他胆敢如此凶你,我方才差点儿就要冲进来扇他了!”
羲和忍俊不禁,昂着头问:“哦是吗?那你怎么没进来,我还等着你英雄救美呢。”
江承逍猛地以扇敲额,大惊道:“当真?我又错失良机了?”
羲和笑出声来,心头的阴郁一扫而空,摇晃着垂在床沿的脚,“三郎,侯府金玉满堂,在这儿守寡也没什么不好,等替阿爹挣到官身,再走也不迟。好啦,你的好意我都知道,快回吧,再叫谢无咎发现,我俩都得完蛋。”
“我不是好意,我是自私。”江承逍突兀地说了一句。
“什么?”羲和抬头看他。
江承逍郑重的眼神一闪而逝,快得仿佛不过是她的错觉。
“好了不说了,我走了。返京路上,我会暗中随行,陪着你。你若改变心意要同我走,我舍命奉陪。”
羲和鼻腔不知道为什么又痒又酸,她揉揉鼻子,止住涩意,才点头轰他走人。
可江承逍走到窗边,顿了顿,没有跳窗离开,却是俯身探向窗外,紧接着,一只黑漆嵌螺钿八角食盒被他提在了手上。
他回过头,红着眼,猛吸了吸鼻子,抬手晃着食盒:“爷买多的,要不要吃点再赶我走?”
还不待她回答,生怕被拒绝似的,他赶忙落座桌边,小心掀开食盒,于是凉气便混着甜香漫出来。
盒分三格,上格排着四枚金乳酥,鹅油起酥层薄如蝉翼。中格卧着玉露团,糯米皮子裹住新渍的樱桃肉。底格码齐玲珑卷,茯苓粉蒸的云片糕,上撒野蜂糖霜,细闻还有庐山云雾的茶气。
盒角一层薄冰氤氲出雾气,柄上还錾着行小诗:“蜜云濡玉齿,花气透重檐”——竟是汴京酥玉坊的款识。
羲和立即碾起一枚金乳酥,惊奇地打量着,“这里是秦州,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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