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在美国也生过病,来势汹汹的急性肠胃炎,在期末周图省事煮了锅速冻水饺,当晚就感觉不适,胃里翻滚倒腾,但还算体面地在床上抱着电脑继续复习考试,几个小时后身体状况急剧下降,她像个烂拖把对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这时唐致逸也不在,她考完试提前回家,夏怡只身一人,靠意志力艰难从校医室开完药回家,虽然医生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不着急止吐,她现在最需要休息。
但吃完药后没多久,她又将药片混着食物吐了出来,嘴里弥漫着酸苦味。夏怡对着镜子中自己落魄潦倒的模样愈发委屈和无助,眼眶变红,她第一时间就给靳凌打电话,但深夜的电话他没有接,随后夏怡才给许印月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妈妈柔声问她怎么了?夏怡崩溃大哭,告诉许印月,她肚子好疼,喉咙也觉肿胀,只要吃东西就会吐,呕吐后身上很脏,有酸味,头发很油,但是她病得没有力气去洗澡。
由于她太过注重抒发当下自己的感受,也自动过滤掉电话里许印月窸窣穿衣和启动发动机的声音,许印月音色冷静但行为慌张,车入机场停车口时还不小心剐蹭了隔壁的车辆,刮花的油漆也像她接电话时慌乱的表情。
她告诉夏怡,让她先去床上躺着休息,她会给她认识的家庭医生打电话,让她马上来家确认一下她的血糖,看她有没有脱水,要不要打点滴。
夏怡蜷在床上,点点头,挂断许印月的电话,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哭声都虚弱,需要停一会蓄足力再哭。
生病会暴露人的脆弱,翻出平日不易察觉的委屈,她抱着手机,期待还会有第二个人能及时关心她,但直到她疼得眼前模糊,痉挛疼晕在床上,手机都没有响起来。
她后来迷糊中闻到甜粥的香味,南瓜的香甜,待到睁眼,手背上的滞留针已经被家庭医生取下,点滴挂完,夏怡依旧不适,但却有着劫后余生的感动,不确定轻叫了一声:“妈妈,我是在做梦吗?”
许印月嗯了一声,“对,你在做梦。”
坐在床边给她贴降温贴,用湿毛巾擦她湿汗后黏腻的脖颈,吹凉南瓜粥一勺勺喂给她,夏怡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许印月真的从国内飞过来照顾她。
夏怡咽了咽口水,她想看看手机确认一下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妈妈,我的手机呢?”
但许印月温柔的脸瞬间就冷掉,她风尘仆仆于颠簸的气流中赶到,见夏怡手机攥紧手机,眼角挂着泪,通话记录里给备注亲呢无比的人,打了七八电话,而对方一个都没有接,顿时气得想转身离去,让她病死算了。
她将床头的手机扔给夏怡,冷嘲热讽:“有点可惜,听到你生病能飞十几个小时来照顾你的人,是你妈,不是你男朋友。”
夏怡握着手机,被这种话训斥得哑口,但她还是在许印月温火的眼神下偷偷点亮手机,她知道她生气但不会记恨她,确认通话记录,靳凌给她回拨了二十几个电话,起初开玩笑地打趣她,怎么?你大晚上想我?不是在准备考试吗?
再逐渐意识到她状态反常,问,夏怡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微信消息像被塞爆的信箱变成九九加,夏怡隔着屏幕觉得红点像某种末日降临的求生信号,急迫又绝望,好像不是她有事,而是他有事,直至通话记录显示——几小时前他们完成了一个时长为一分钟左右的对话。
许印月睨见夏怡的迟疑,怯生生捏着手机想回电话,可又装似不在意,熄灭手机,讨好她说:“谁说的我很失望!”
“除了妈妈没有第二个人,会真的在我生病的时候立马飞过来看我…”
说完夏怡就在眼眶圈起一池水,她本就从未设想过靳凌会来,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必须要爱夏怡,那她觉得这个人一定会是许印月而不是靳凌,生命里人来人往,守住一件事情就够了。
她知道不该期望彩票中奖,一旦开始期待就寓意着完蛋,但夏怡还是于记忆深处种下期待的种子,于异国的漫长苦涩中孕育丰腴和甜蜜,希望他某天也能成为那个必须要爱她的人。
门嘎吱一响,风尘仆仆出现在她面前,她后来好奇地问靳凌,他第一次和她妈妈通话,许印月说了什么。
靳凌每次都是打马虎眼解释,没有说什么,就是问了问她情况好一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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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怡因为高烧浑身难受,在床上扭曲睡了一晚,窗帘透过的朦胧光线让她半醒,迷迷糊糊中种种不同结局的梦境在脑中不停地被搅拌,呼噜冒泡,她又没能在刮刮乐中刮出自己想要的结局,跌跌撞撞拖着裙子在雪地里行走,裙摆结冰,她望不见远方的人。
靳凌放轻了步子走到夏怡身边,坐在床沿,第一件事情就是搓热自己的凉手,伸进薄薄的毯子,感受到夏怡身体的热度散发开,馨香,甜滑,宛如刚出炉的白馒头,见她还在睡觉,频频梦呓。
“狗…东些…都…不…找我…”
靳凌鼻子又痒起来,轻声问她;“说什么呢?”忍住喷嚏,倾身下去,用热手顺着脸颊感受她脖颈的温度,又用脸颊贴了贴她额头,确认夏怡确实如海燕发来的温度计图片那样,高烧已退,轻微低烧中。
他注视着她的睡颜,松了一口气,温热的鼻息吹得夏怡脸痒,像兜兜的舌头舔她的脸。
但她在静谧中只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呜呜声,还有流水声,她掀起沉重的眼皮,难以言喻的静谧中,望见床边的人影,委屈巴巴叫一声:“妈妈…”
靳凌剃须刀还拿在手上,刚洗漱完,闻声愣在原地,又回到床边替她拨弄了一下额前的湿发,双捧着她的脸,她眼里有明媚的闪动,但他眼里倒出暗淡的阴影。
那年夏怡在美国生病,他后悔无比,前一晚将手机扔到实验室外的储物柜里,熬夜了一整天处理数据,第二天早晨六点出来,看到手机里夏怡的未接来电,靠在柜边一次次给她拨电话,连午饭都忘记了吃,他没有美签,说实话靳凌也不知道为什么面签旅游签证,他也会check后被拒绝,中介回复说,也许学校专业敏感,也许父母职业特殊,也许导师过分有名,也许就是单纯运气不好。
他在彼岸里无助地表达,无助地逃脱,无助地等待,这期间靳凌甚至病急乱投医,问到在匹兹堡定居的师哥,外公的学生,问他能不能开车去帮他亲自看看自己女朋友。
他不知道夏怡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生病?枪击?当然也可能是睡过头了,但她给他拨了好几个电话,打了几个没头没脑的文字,看起来像意识不清楚时发出的求救信号。
师哥哭笑不得,问他知道匹兹堡开车去波士顿要八九个小时吗,并且现在正是冬季,气温恒定在零下二十度左右,十天里有八天都在下雪,路上危险,虽然挠头,安慰他不会有事的,但靳凌声音听起来真的很着急,慌乱,师哥还是下楼去车库取车,准备于到处都是弯道和陡坡的匹兹堡开车去波士顿。
他骂骂咧咧说靳凌:“你他么祈祷最好以后是能和这个女朋友结婚…”
“不然以后我会在你婚礼上把这个故事拿话筒大声告诉所有人,包括你以后的老婆。”
靳凌不知道第几通电话后,夏怡的电话通了,他电话接通时他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即将溺水的大海中凭空长出翅膀,声音沙哑:“夏怡,你没事吧?”
许印月原本蹙着的眉,也因为语气中的真诚不自觉地展开,“她没事,就是急性肠胃炎,我已经约了家庭医生来给她吊水,她现在在睡觉。”
靳凌他并非第一次和夏怡妈妈对话,这已是第二次,他第一次态度强硬,如今语气多了许多客气,“许阿姨,我是靳凌,麻烦你可以告诉夏怡让她醒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吗?”
许印月当时说的话,靳凌常常能想起来,“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会选择告诉她,因为我觉得现在的你对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帮助,她离开你也许会过得更好,你连电话都不能及时接通,更不用说过来看她了,说实话我也不太懂你们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她的世界看起来并不缺你…”
“你觉得呢?靳凌。”
靳凌沉默了许久,寒流翻卷过他的五脏六腑,动了动站麻的腿,撞到了走廊外的垃圾桶,他觉得自己也像垃圾,解释什么都显得多余且苍白,像是又被潮汐打在沙滩上的鱼,喘息绷成一条直线。
“我不知道…阿姨。”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先挂电话。”
靳凌想,当时这句话确实也让他动摇了,破防则是可能是觉得自己有点不如别人,今早他也觉得是不是分开会更好,不是因为他不爱夏怡,也不是因为夏怡不爱他,只是因为夏怡无所谓的态度让他觉得,他不再被需要。
可此时此刻,她明明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
他还是很想她。
靳凌低声问她:“是我…”
失笑:“不是你妈妈是不是有点失望?”
夏怡梦醒,坐起来定神瞧见是谁,有种刮奖的底面写着特殊奖的感觉,不是一等奖这种人见人爱的奖,但是夏怡专属的奖,咯咯傻笑,摇头晃脑看不出来心意。
靳凌伸手圈住她,用还未来得及剃掉的胡渣蹭夏怡她额头:“笑什么,你是不是烧傻了?”
夏怡从被窝里掏出手,视线跟着指尖往上,先抚摸他下颌的胡渣,白皙皮肤下,像初雪下青涩的小草,扎得她指尖麻麻的,连带着跳动的心脏。
“本来就够傻了,这么冷还打雪仗,我看你堆的那个雪人也歪眼睛鼻子的…也不知道是谁…”
夏怡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干燥的嘴唇上,她笑容灿烂仰面盯着他,“嘘~你不准说话,怎么你以为我堆的雪人是谁吗?”说完从枕下摸出一根唇膏,涂抹在自己嘴上,粉色晶莹透亮。
靳凌感受到夏怡在用手指轻轻摸他的右脸颊,应该是在摸今早打的那个巴掌,夏怡手摸一下,唇就亲一下,像是在安抚淋湿失意的狗,确实是淋湿的狗,靳凌的头发大概是洗漱时被打湿。
夏怡双手捧着他的脸,两颊都亲得油光透亮,这真是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靳凌不由感慨,但他竟然额外受用。
夏怡怜惜的目光望进靳凌灼灼的眼底,似有风撩动大火,灰烬中他们过去的时光里银杏生,梧桐长,有午后的阳光,试卷油墨的味道,单纯成金色的爱,火中真金不老,光彩依旧。
靳凌嘴角微扬:“你是不是等我亲你很久了?不然为什么要涂唇膏?”
夏怡娇嗔:“你真自恋…”那她更不能告诉他,她为了见他,故意脱掉了保暖的衣服和裤子,蠢得发指将自己冻发烧。
但在一段感情将暮未暮时,于一座年年雪里的城市,人归软红银山下的晨曦中,怀揣着真心与爱意出现在眼前,夏怡都觉得有些遗憾,没人可以和那时的靳凌媲美,甚至包括现在的他自己。
“是你等了很久我亲你吧。”夏怡扶住他下巴,如蝴蝶停留指尖,亲吻了一下他。
开了一夜车的连水也舍不得来一口,他争分夺秒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一刻,靳凌用嘴唇封住夏怡的嘴唇,在交换的滚烫吐息中,“你现在还要通知我把我甩了吗?”
夏怡舌尖上再也尝不到檀木苦橙味漱口水的味道,他的味道让人眩晕,让人想起各种温柔的姿态,意犹未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唇膏他都还没舔完就不亲了,“不了,你给再给我亲一下…呜呜…”
靳凌嘴唇几乎马上又要贴上嘟嘟的嘴唇,悬崖勒马,留心眼说:“但我有问题要问你。”
“我也有…”夏怡不甘示弱,她还没有找他算帐海燕口中的“嫖//娼”算几回事儿。
“我要先问。”靳凌捏着夏怡的下巴,狠狠地嘬一口她红润的唇。
“你能不能让让我,我想先问。”夏怡又舔了一圈嘴上晶莹的唾液,舌尖特意露出给他瞧了瞧。
“不行。”靳凌忍不住,俯身贴上去。
“狗东西!”她忍不住想贴近他滚烫的胸膛,去寻找依靠。
又吻了好一会,靳凌松开夏怡时,她已气喘吁吁,脸颊依旧荡漾着红晕,不同于发烧的症状,这名为乐在其中。
靳凌重新俯下身,压着夏怡,声音低沉,吹气般地对着她薄薄的耳朵问:“那我还要自恋的问问…我和蒋丞星比什么特别…”
板着脸,提蒋丞星三个字时,夏怡觉得他咬牙切齿。
“别气我了,我他妈今早真的要被你气死了…”
“我胸口闷得比你那一巴掌还疼。”
夏怡的手依旧从暗处伸过来,伴随着她脆甜的笑声。
“我不知道你和他比有什么特别…”但字还留在嘴里,靳凌就吻上她鲜藕样的脖颈,轻咬了一口,随后又轻柔如云地加了一句:“夏怡…求你…这次好好说…”
与轻笑一同出现的,当然还有她眼角落下的一一滴滴未干的眼泪,晶莹透亮似海底宝箱中的珍珠,她双臂环上了他的脖颈,指缝划过柔软的发丝,摸了摸他的头顶。
“我不知道你和他比有什么特别…”
“但是我知道,我对你很特别。”
“我才不会为了蒋丞星哭,但我可是经常为你哭…”
“你看我出去旅游经常有他,那又怎么样,我和你在一起根本不想有第三个加入我们,我明明很大度的,突然就变得很自私…”
“我和他见面,更不会见面还没有结束就开始难过…但我每次回国一想着要和你分别就想哭…”
“你一碰我,我就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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