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看着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在水玲珑的灵堂前祭奠,他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灵位上的名字,口中喃喃着些痴心话
她忽然想起,是了,水玲珑还有个要赎她离开倚红楼的恩客。
几日都未曾露面,今日才姗姗来迟。
这人长得魁梧,与楼里常见的文弱书生截然不同。浓眉如墨,额角方正,倒像是话本里描述的沙场武将,而非倚红楼惯见的纨绔子弟。
他旁若无人的流下泪来,惹得围观姑娘们交换着惊诧的眼神。
她们在倚红楼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做官的或是跑江湖的,京城来的或是乡下来的,有文化的亦或有胆识的,但无论如何,只要来倚红楼的均是想要在姑娘们身上找存在感的,所以他们并不会付出多少真心,横竖也不过是闲暇时或失意时寻个能作伴能倾听能夸他最棒的人罢了。
可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为水玲珑落下泪来,在这虚情假意的世道里,倒显得尤为珍贵。
阮梅红迎过来,对这男人称了声赵大爷。
赵端抹了眼泪,回头对她说道“有桩急事耽搁了两日,怎就......”
话音戛然而止,喉结剧烈滚动。
阮梅红轻叹一声,将帕子递过去,说道“生死无常,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你对玲珑的好,她都记着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赵端问道“玲珑她也不是这般不小心的人。”
“那夜姑娘们相聚庆贺,她多饮了几杯,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到水塘边,失足落下去了,”
阮梅红话音未落,那魁梧身躯突然踉跄后退,竟似要栽倒。
她急忙上前搀扶,却见那汉子死死盯着灵位,瞳孔涣散,嘴里反复念叨“我的玲珑,我的玲珑啊……”
阮梅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没想到这赵端竟会对水玲珑动了真情,甚至用情至深。那些三分真的,她尚能应付,如今这七分真的,倒教她束手无策了。
远处走来一位身着芦黄衣衫的女子,鬓边斜簪一朵芍药,怀中抱着一副古琴。她步履从容,在日光的映照下,周身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那女子甫一现身,赵端的目光便如被磁石吸引般钉在她身上,眼中骤然焕发出久违的神采。
待她走近时,宋姝方才认出,这便是那桥头见过的女子。
那女子径自落座,将古琴轻搁膝上。纤指抚过琴弦的瞬间,清越的乐声便如溪流般淌出,渐渐汇聚成汹涌的浪潮。令人诧异的是,这并非先前哀婉的悼亡曲,而是一曲气吞山河的战歌。
只见她神色肃穆,十指在弦上翻飞如蝶。琴音时而似铁骑突进,时而如万马齐喑,高潮处竟有排山倒海之势。待到曲势渐收,终归于平缓,余韵袅袅。
众人皆面面相觑,不解她这番行为有什么道理。毕竟这般激昂的曲调出现在灵堂之上,委实不合常理。
阮梅红正欲上前劝阻,却被赵端蓦然拦住。
他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枯槁的面颊上爬满泪痕,那些浑浊的泪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庞滚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指节发白,仿佛要将那些破碎的记忆从琴声中剥离出来。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抚琴的女子,仿佛要从她身上寻回什么失落的珍宝。
曲终时,赵端已是泪流满面。
他胡乱抹了把脸,颤巍巍走向那女子,轻声问道“你怎会弹这曲子?”
沙哑的嗓音像钝刀刮过青石,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那女子抬眼与他视线相接,答道“是玲珑教我的,她说这曲子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四海汤汤,万千气象,她很是喜欢。我听过几次,也被这曲中气势所折服,便央求玲珑教给我。如今她走了,我唯有以此曲相送,盼她来世得个好归宿。”
说到动情处,那女子也是泪水盈眶。
“这曲子,是我与玲珑一起作的。我戎马半生,杀敌无数,归来却是孤独落寞,一身残疾。玲珑既是我的心属之人,也是我的莫逆之交。她年纪轻轻,却能与我灵魂契合,她懂我,我亦明白她,”赵端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琉璃,”那女子答道“我叫琉璃。”
“琉璃,玲珑,玲珑,琉璃,莫不是上天怜我对玲珑的一片痴情,才在我失去玲珑后,又叫我遇见一个与玲珑如此相像的琉璃,”赵端忽然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他的残肢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颤抖的手悬在女子面前,最终只是虚虚拢住她垂落的衣袖,“琉璃姑娘,你可愿意随我回去,陪伴在我身旁?”
琉璃的指尖轻轻抚过琴弦,那上面还残留着方才弹奏时留下的温度。
她望向赵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仿佛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下定决心。
最终,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却坚定,“好,我随你去。”
赵端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疲惫又欣慰的笑容。他扶起琉璃,替她拨正了鬓边有些歪斜的芍药花。
琉璃将古琴拢在怀中,琴尾悬挂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她唇角微扬,浅浅一笑。
赵端闻言转身,对阮梅红缓缓道“你说得对,佳人已逝,我们只能好好活着,连带着玲珑的那一份一起活。玲珑在九泉之下,得见我们过得好方才能安心。”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忽而看向琉璃,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影子。
阮梅红手中帕子突然攥紧,指节微微发白。她强扯出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却掩不住眼底的惊疑。她面上点着头,背地里却将帕子掩住嘴,低声说道“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胡话。”
赵端却未听见,他牵起琉璃的手,二人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仿佛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给玲珑赎身的银两,最终也顺理成章地用在了琉璃的身上。
在场者无人心底不泛起涟漪。有人下意识攥紧了袖口,指尖在华锦上掐出了褶皱。有人绞紧了帕子,仿佛这样就能把羡慕嫉妒的情绪一并绞碎。毕竟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纵然琉璃是借着玲珑的东风,可谁又能否认,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确确实实是落进了她的手心里。
角落里传来几声轻叹,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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