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一辆从二道白河开出的黑色SUV,就停在了新屯子镇上的一处岔路口边。
先行一步下车的姜大指着沥青混凝土路面上的,两排两米多长的深黑色刹车印,对姜觅说:“就是这里。”
姜觅摘下墨镜走近,刹车印直逼侧边的岔路口。
路口大概是为了方便通行,而踩出的乡间小道,一人多宽,两边是沿着道路种植的光皮树。
“承归,说下当时的情况。”姜觅说。
她故意往侧边站了一步,好让从出门起,就一直寸步不离,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承归看清楚路面上的刹车印。
“我从山里出来后,在这站了一会,沈胖子的车突然停在我面前,他下车检查兰花,我就找他搭话了。”承归老老实实答。
“你知道什么是车?”姜觅问。
“一开始不知道,沈南京一直念叨,说破车子让他的兰花坏了……”承归说。
他说话时眼神清澈,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配上姜二给的黑色冲锋衣、休闲裤和运动鞋,活脱脱一副稚气未消的大学生模样。
姜觅点点头:“带我们走一遍你先前过来的路,一模一样的。”
她窥见他一脸天真迷茫,好笑地解释,“这叫溯源。”
“我下山时是晚上,我摸索着下来的,可能自己也记不太清……”承归犹豫着开口。
“没关系,我们搜山的人还在,随时可以接应。”姜大在旁补充。
“好,我尽量还原。”承归阔步走到岔路口入口,停顿一步,看向远处。
捕捉到这一细节的姜觅,顺着他的视线一望,光皮树背后是连绵的小山,大半个身子笼罩在浓雾之中,苍茫得让人看不真切。
姜觅怀疑有鬼,不露痕迹地给了姜大一个眼神,意思是要他注意细节,记录路线……
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根本没走几步路,不过刚进到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承归就停住了脚步,微微偏头,指着右前方的平地说,“我在这里拿的衣服。”
这块平地算是这座小山的一处山坳,一整排枯萎的灌木作为屏障将这一处隐藏,却又视线极佳地能看到右边小山的崖壁和山顶。几步向里的地方散落着被泥水覆盖的露营设备。
不等姜觅交代,姜大就先走了过去检查。
几分钟后,姜大把收拾出来的帐篷、睡袋、登山包,一一放在地上摆好。
姜大说:“东西很新,使用痕迹不明显,沾了露水和土,那边还有点速食包装。”
“走得挺匆忙,从这里开始,注意一点。”姜觅说。
承归的目光四处乱飘,耳廓泛着红晕。姜觅猜想到某个原因后,玩心大起,勾着唇角,故意把语调拖得很长。
“哎呀,他们遇见了什么事?遗落这么多东西,是遭了难,还是这里……有鬼啊!”
承归丝毫没被吓到,镇定说道:“人若不做亏心事,不需要担心神鬼之说。”
姜觅长眉一挑,凑到他耳边说:“那他们逃得那么急,是因为看到了你的裸体?”
承归惊得退了两步,别过头看别的地方,咬着下唇,死活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猜对了!他越是窘迫,姜觅嘴角的笑容更甚:“走,带我去你光腚的地方。”
“你别乱说!”承归的耳朵从粉红变成了深红,脚步再度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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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路的路面湿滑,脚踩在地上,能明显感受到下沉,夹杂着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不过几步路,姜觅的鞋面就被打湿。
而先前的每一步,听到的都是枯枝断裂的咔嚓声。姜觅皱了下眉头。
十几分钟后,他们走到一处散落着石头的地方,承归说:“到了。”
石头的数量近百,形状乱七八糟,最大的比方砖要大上好几倍,即便是小的,也快接近鹅蛋大小,像是从某个废弃的工地拖过来的剩余建造材料。
姜觅蹲在地上,搬起一块细看,灰白色,有很深的裂口和裂纹,极其粗粝。
她留意到离这些石头附近的杂草郁郁葱葱,足足有半人多高,更远一些的青松红杉,枝繁叶茂,呈发荣滋长之势。
姜觅回想刚刚过来时听见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是了。现在是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他们最早却是踩着枯枝落叶过来的。
姜觅起身看看四周,交代姜大:“把搜山小组的人叫一点过来,让他们以现在这个地方为中心,朝外检查土地的土质变化。”
半小时后,姜大领着人汇报。
“从我们脚下画个直径一百米的圆,圈内泥土湿润,植物疯长。圈外土地龟裂,我们先前没注意到的丛林里有不少倒塌的树木,我看了切面,损毁程度像经历过地震。”
姜觅神色复杂地看着承归。
承归动了动唇瓣:“我不知道……”
“哦?我没有指名道姓,你干嘛不打自招。”姜觅狡猾地弯着唇角,但仅仅半秒,唇角就因一阵迎面拂过的山风,僵在嘴边。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姜觅问所有人。
姜大说:“普通的风声?”
其他人摇摇头,姜觅看着姜大说:“不是,很快的风声,像是夏天下雨前的急躁热风,只是从速度上来说并不算猛烈,好像还有风铃被撞击,叮的一声拉得很久,清脆悠长。”
姜觅盯着承归,他镇定自若地回视她。
耳边的风声不止,姜觅心惊地说:“不对,这里肯定有东西!姜大清理障碍,承归你站到我的左边,把右手掌心朝上,放到我面前,托住我的手。”
“好。”承归虽然一脸不解,但毫不犹豫地就照做,甚至还配合姜觅的身高,往下压了压。
掏出了长刀的姜大绷着一张脸说:“您指,我来开路。”
姜觅在闭上眼睛前,对承归说:“哪怕痛了也不准松开。”
承归尚处在惊讶之中,猛地感觉掌心被比自己小一圈的手扣住,指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人有五感,形声色味触,断其一二,则可补强其他,盲人往往触听灵敏。”姜觅轻声说,闻着藏有枯叶的气味转头,“面向左前方走。”
“好。”承归本能地回答,姜觅吐出两字,“闭嘴。”
前方的姜大用长刀唰唰几下割断芒草,生生砍出一条小路,回头说道,“她现在不能听到杂音。”
承归用点头以示回应,小心翼翼地领着姜觅往前走。
以往是姜二扶着姜觅,他会用另一只手敲击自己的小臂,像摩尔斯电码一样,以拍打的次数和频率,提醒她其他要注意的地方。
现在没有了提示不说,姜觅还因手心传来的温热走神,在左肩感觉到被风拍打时,她连忙站直身体,凝神等着风的指引过去,“左转半个身子,继续走。”
“这个方向,一直走,我说停再停。”
一行人走得谨慎,生怕制造出什么声音干扰到姜觅。
这条路是生生造出来的,几乎只用了过来时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又回到了搭建帐篷的地方。
姜觅不喊停,姜大不敢妄动,眼看前方就是崖壁,额头布满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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