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暖也没想到江暻年回家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脱衣服。
修长指节用力拉拽时,手背青筋贲起。衣摆下,劲瘦腰身随着抬肘的动作凸显出深刻的肌肉线条,起伏纵横如生物书上的植物根系,绵延至她看不到的地方。
尽管掀起来一半就被警觉地放下,这个画面却仿佛被定格在她虹膜上数秒。
江暻年冷冷地看着她,好像要她给一个交代。
岁暖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但是突然想到两人的婚约……看了又能怎样?
于是她将捏烂的番茄随手丢进垃圾桶,抽出一张纸巾细致地擦自己的手,倒打一耙:“你是不是没和文伯母说?我冰箱里空的都可以装大象了。”
岁暖还是秉承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原则。
江暻年揉了揉额头:“我说了,也许她没看到。”
他都忘记在这之前,他跟文玫的上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了。
江暻年补充道:“她上个月去了金山佛寺,要在那边静修一段时间,可能不经常看手机。”
这挺可信的,岁暖点点头:“好吧。”
妈咪前面说她有事就找文伯母和江大伯,但文伯母现在明显也不怎么靠得住了。她和江暻年的大伯又不熟。
江暻年没心情管她在想什么,他下午打过球,身上隐约的黏腻令人难受。他偏了下头,示意岁暖回自己家去:“我要洗澡了。”
……
但江暻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岁暖还在他沙发上窝着。她披着一件粉白的斗篷防晒衫,盘起腿的时候整个人被罩在下面,像一株长在沙发的蘑菇。
毒蘑菇。
幸好他也没有洗完澡裸着出来的习惯,只是回去又拿毛巾用力地擦了一把还在滴水的头发。
江暻年再次走出浴室。
岁暖大概是又去了他的阳台,放健身器材的地方,翻出来几袋速食鸡胸肉。她探出一点儿粉色的舌尖卷走唇角沾的汁水,语气嫌弃:“你家里不能放点好吃的东西吗?真的很难吃。”
江暻年觉得岁暖应该是过来刻意折腾他的,他把她面前的空袋子收走扔进垃圾桶,声音冷淡:“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岁暖说:“你是不是很久没回小晟消息?”
江暻年直起身,侧脸看向她,潮湿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划过眼睛。
岁晟又和岁暖告状了。
虽然岁暖只是两分钟大的姐姐,但是对岁晟真的还算偏心,大概因为岁晟实在有点笨,岁暖很容易对可怜的笨蛋产生同情心理。
“岁晟有没有告诉你他给我发了什么?”江暻年说。
“什么?”
江暻年从门口拿来手机,翻了翻伸到岁暖面前:“自己看。”
屏幕上一溜的照片。
各式各样的金发碧眼美女,大概因为岁晟经常去游泳,大多数都穿着比基尼,身材火辣惹眼。
岁晟还用英语问江暻年的看法:“Beautiful?Wonderful?Sexy?”
岁暖:“……”
可是岁晟毕竟是她弟弟,她还是勉强回道:“小晟可能被那边开放的风气带坏了。”
江暻年敷衍地“哦”了一声,视线落在染上番茄红色汁水的地毯上。这张地毯还是文玫去白俄罗斯买了后专门请人空运回来的,贵得令人咂舌,岁暖那边的客厅也有一张。
岁暖注意到江暻年的视线:“……阿姨来了会清理吧。”
江暻年说:“阿姨不来我这边,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东西。”
岁暖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江暻年。少年有了深邃立体的轮廓,也有了一双她看不透的眼睛。
黑色的眼珠背着光,沉郁幽暗如不见底的深渊。
岁暖有些迟疑:“难道你想让我来收拾?”
江暻年还没说话,她已经扬起小巧的下巴,像一只炸毛的波斯猫,“你想都别想,我以后一定要请钟点工。”
江暻年没理解岁暖的思维怎么会一下跳到钟点工上,蹙了一下眉,在岁暖眼里变成了默认的证明。
她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下来,手撑在他胸膛上,用力地推了一把:“我结婚是为了享福的,不是为了做你的保姆。你不喜欢也没有用,我以后至少要请十个。”
江暻年本该觉得很无语,但是他却莫名其妙笑出了声。
两人离得近了,江暻年身上那股雨后森林般清冷的沐浴露气味便飘过来。
岁暖狐疑地看着江暻年仿佛被气疯的表现。
他抿紧的唇角扯了扯,浓密的睫毛却落下来,覆住幽浓的瞳孔。
“回家吧,尊贵的暖公主。回你家让你的十个仆人伺候你,好吗?”他说。
-
周四是嘉中的运动会。
高二下的最后一场运动会,也可以算是整个高中生涯中参与感最强的一次运动会,在列方针准备的时候,寅班的气氛就一骑绝尘地热火朝天。
因为站在最前面的举牌引导员是岁暖。
她只要站在那儿就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摄像头不约而同地朝着她的方向闪个不停,身后的同学勾肩搭背、挤眉弄眼地抢镜头,说不定哪一瞬间就会被抓拍到登上电视和报纸,定格成为珍贵的青春记忆。
背后乱成一团,岁暖却有种任尔东南西北风的潇洒。她的姿态自然而然地透出几分矜然和傲气,五颜六色的猫眼指甲搭在班牌上,下面明晃晃地写着九个大字“宇宙超级无敌不一班”。
这还要从新高考后,嘉中行政班开始以地支命名说起。
在上届丑班的强烈抗议下,嘉中将一部分娱乐类校园活动的班级命名权交给了学生。昨天体育处来班上收集名字,岁暖恰巧在门口和体委荀子浩聊举牌的事。
荀子浩洋洋得意:“我打算叫——我们不一班,怎么样?”
旁边的班长陈嘉榕抽了抽嘴角:“好土,我感觉每届都有叫这个的。”
荀子浩:“那要么……我们特别不一班?”
纪律委员方习翻了个白眼:“你真的很没创意诶,耗子。”
岁暖这时候眨巴着眼睛插话。
“起名嘛……当然要一鸣惊人,越炫酷越好那种。”所有的视线投向她,她从容说,“‘宇宙超级无敌不一班’怎么样?”
荀子浩:“……”怎么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中二的话的?
语文课代表席露晴率先举起大拇指:“直抒胸臆,抓人眼球,妙哉~”
陈嘉榕:“非常有气势啊,我喜欢。”
荀子浩用一种你们背叛了革命的控诉眼神环视一圈自己的同僚,卫生委员何牧走过来,直接用扫把将他扒拉到一边:“这名字多好,岁暖明天带我们喊一遍,我们全班就一起在校报青史留名。”
荀子浩:“……留的这个名,它正经吗?”
没有人在乎他的抗议,寅班运动会的名字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台上,嘉中的校领导已经开始轮番讲话。
正校长是个爱啰嗦的小老头,因为个子只有一米六,很多同学在背后偷偷叫他“兵长”。兵长的演讲一如既往地长篇大论,在太阳底下晒着的同学大都已经不耐烦,歪歪扭扭地倒来倒去。
江暻年在最前面的国旗方阵,和寅班恰巧隔了半个操场。
他个子高,即使在国旗队也是最后一排的命,无聊时抬眼,恰巧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岁暖。
岁暖今天没有化妆,但他却觉得比小檀山那次的浓妆适合她得多,她的五官不需要任何矫饰,都足以闪闪发光,长睫被阳光染成金色,棕栗长发简单地披在她的肩膀上,下面是一件蓝白色的飞袖连衣裙,裙摆在膝盖上,一层一层随风微动,犹如荡漾的浪花。
身后的同学东倒西歪,岁暖左手拿着班牌,脊背依旧挺直,脖颈修长如天鹅。
没有刻意的紧绷,完全是她习惯而然的姿态。
江暻年回想,这应该是岁暖出道的第三年。她初二在美国出道,那时已是《北美达人秀》第一个拿下黄金按钮的中国人。
她总是越来越闪亮,尽管他深知她非常多的缺点,诸如娇气、傲慢、间歇性抽风……喜欢她的人却也只会越来越多。
台上的校长还在啰嗦个不停。
远处,操场中心等候的方阵里有男生鬼鬼祟祟地跑出来,手里拿着纸和笔,冲到岁暖面前。
前面的荀子浩感受到非同寻常的低气压,偏头询问:“暻哥,你是不是累了?你感冒才刚好,还报了一大堆项目。你不行的话,我替你几项呗。”
岁暖抬起手,指的方向似乎是在让对方归队。
江暻年眯起眼睛,分辨着岁暖的口型。
“不,行,哦。”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
荀子浩一脸惊悚:“?”
江暻年难道在跟他卖萌?
看到男生灰溜溜地离开,江暻年收回视线,凉凉地瞟了荀子浩一眼:“男人不能说不行。”
荀子浩:“……?”
精神分裂?
领导讲话终于结束,主持人播报着下一项。
轮到方阵入场,第一个就是国旗队,六个人扯着巨大的五星红旗,伴随着《追梦赤子心》的背景音乐,一路跑到主席台前,随后在操场中心站好。
除了主席台上,国旗队也算是运动会开幕式的VIP观赏席。
寅班入场的时候,饶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主持人也磕巴了一下:“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宇宙……超级无敌不一班。他们的步伐铿锵有力、斗志昂扬,明亮、灿烂的未来在向他们招手!”
江暻年听到身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音浪明显比前面的班级高出一截,长枪短炮一下子都涌到了跑道边,岁暖目不斜视地走到定点的位置,转身面向主席台,将班牌放在身前。
随着音乐响起,她身后的同学迅速摆开阵型,跳的舞是《Beat it》。
成为开幕式上焦点中的焦点,大家显然都更有干劲了,舞步动作整齐划一,呈现效果十分完美。
结束时人群再次爆发欢呼与掌声,这次则明显是予以整个寅班的敬意。
方阵入场结束后,是运动员代表和裁判员代表宣誓。
最后的升旗仪式完成后,运动会便正式开始。第一个项目是男子100米预赛,江暻年和荀子浩得跑去体育馆更衣室把国旗队的服装换掉,再赶回来检录。
此时岁暖正贴在席露晴身边看班级的报名表。
她的身上传来一股甜而淡的清香,席露晴辨认了一会儿,才想到是葡萄。
岁暖的指尖一路下滑,发现江暻年竟然一个人报了四个项目。
她忍不住问:“……他以前也是这样么?”
高一她和江暻年不是一个班,自然不清楚他具体报了什么项目。高二上她更是很少回学校,压根没参加任何一场运动会。
席露晴看了一眼岁暖指的位置:“唔……上学期的两次运动会江暻年好像也不在,似乎有什么别的事了。”
旁边的男生听到她们聊天,插话道:“江暻年高一参加的几次运动会也都报了挺多项目,我高一跟他一个班的,基本每次奖牌榜他都是第一。”
“好厉害啊。”席露晴感慨,“运动能力强,学习能力也强。不像我,一点儿运动细胞都没有,光学习好。”
岁暖:“……”
不像我,学习也不好:)
但岁暖显然不是会陷入自卑情绪的人,她将报名册合起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而且就算没有长处,过得快乐也很厉害了嘛。”
-
跳高比赛开始前,寅班的几个女生说要去给自己班的运动员加油,班长陈嘉榕用非常期待的星星眼看向岁暖:“你去吗,岁暖?”
岁暖正拿着一页歌词在记,闻言抬起头,眨了眨猫眼石般的大眼睛。
“你去的话,大家一定会更有干劲的。”陈嘉榕拖住她的胳膊。
……她又不是炫迈。
只不过岁暖想到她还从来没刻意看过江暻年的任何一场比赛。
她故作矜持地思索了几秒,其实是在思考用什么角度拍下自己竹马的108张丑照。
“好吧。”岁暖佯装勉为其难地说。
高三男子跳高结束后,才轮到高二。
几个女生在前方的草坪坐下,但岁暖的短裙并不允许她席地而坐,她抱着手臂站在斜前方,裙摆随风轻动,裸露的肌肤在碧空之下白得发光。
彩色猫眼的指甲握着手机,顶在柔软的颊边,杏眼睁得圆滚滚,是一种非常认真看比赛的姿态。
也非常让人有压力。
江暻年已经看到自己前面有两个选手犯了低级失误,还有一个绊了一跤冲下去,差点扑进坐在地上的女生怀里。
他收回余光,视线落在前方的跳高杆上。
……
江暻年最后拿了第二。
第一是体育生,年年都能破跳高的校记录。
随后的女子跳高比赛,寅班的女体委也拿了第二。看完跳高后,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回了看台。
岁暖回去后便窝在阴凉的地方,翻看刚刚拍的“丑照”。
翻了几张,她顿感无聊地放下了手机。
岁暖从小就觉得江暻年其实是个非常紧绷的人,具体表现就是爱拼爱卷。学习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搞运动也是。
他的本命食物应该是披萨卷饼。
在江伯父出事后,她隐隐感觉江暻年这股拼到死的疯劲儿愈演愈烈,让她总忍不住怀疑他会英年早逝。
岁暖的视线落回手机上。
几十张照片里,江暻年的视线没有一刻乱瞟过。助跑时眉骨压低,视线锐利,过杆时唇角抿紧,动作矫健,落地翻滚起身也很流畅。
连最后结束登记成绩时,汗水顺着脖颈滚落,单手叉腰都挺直着脊背,留给身后一个下颌锐利,嘴唇殷红的侧脸。
好没意思。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飞速地把这些照片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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