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主?”
待杜修仁离去,鹊枝才探头进来,以眼神询问伽罗是否安好。
她候在车外,虽听不见里头二人在说什么,但杜侍郎出来时,贵主连一句客套话都未说,颇有些不欢而散之意。
伽罗仍白着脸,呆坐在坐榻上,听了鹊枝的话,猛然回过神来,掀开纱幔,半探出身,看着杜修仁颀长的背影,想再冲他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口,到底忍住了。
要沉住气。
她坐回车中,深吸一口气,先让鹊枝上来,又扬声吩咐侍从回清辉殿。
“我还是不放心。”待车轮重新转动,她才压低声道。
鹊枝想了想,说:“贵主不妨再赏采蕙些财帛,如此,仁至义尽,怎么也挑不出毛病了。”
伽罗点头:“我正有此意,一会儿你入我库中,取十金出来,让雁回给采蕙送去。”
这不是要掩人耳目的事,交给雁回她们即可,至于鹊枝——
“再有两个多月便是扶灵送葬,这段时日,你多花些金银细软也好,悄悄寻个人替咱们盯着采蕙的动静,若有不对,便来知会一声。”
她从来有些多疑,如今因有杜修仁的虎视眈眈,越发不肯松懈。
采蕙在百福殿时,便是个机灵有成算的,只因太后身边得用的老人众多,时时处处压她一头,才被迫落到这般地步。
伽罗并不想阻碍别人的求生之路,只要不再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不将她牵连其中,她自不会干涉。
接下来的时日,伽罗直规规矩矩,深居简出,除了隔三差五到徽猷殿请安,便再没出西隔城。
这也不全是被杜修仁吓的,而是身为养女,太后停灵之际,本该如此,才不落人口实。
好在,这段时日,李璟多在前朝忙着为太后送葬的仪程,白日能留在大内的机会少,伽罗来时,总扑个空,留下几句关心之语,便算应卯过了。
大监鱼怀光不在,轮值守殿的小内侍们也放得开些,每每都与伽罗说上许多话。
“听闻等过了中元节,宫里便能又热闹起来了,到时,贵主也不用觉得冷清了。”
说话的正是先前承过伽罗情的小内监,上回因伽罗相劝,才免于责罚。
“可是西北的功臣们要入邺都,陛下要开宫宴庆贺?”此事伽罗也知晓。
“正是,到底是普天同庆的大事,碍于国丧,宴上总要少些乐舞,但人多,又都是新鲜面孔,定有意思极了!”那小内监年纪比伽罗还小上一两岁,十分活泼,眼珠一转,又说,“对了,听闻有一位立大功的将士,还是突厥人,到时,贵主可要专程赏他一赏才是!”
伽罗掩唇轻笑,顺着他的话说:“那是自然,不过得连你这个耳报神一并赏了才是。”
她说着,随手褪下一只镶金白玉臂钏递过去。
小内监笑着接过,千恩万谢地走了,伽罗却将他的话记在了心中。
很快便到七月。
最热的日子已然过去,邺都秋意渐起,一直停于大业殿,日夜由数不尽的冰供着的太后棺椁,终于要被送往郊外皇陵。
此番,自天子以下,连同晋王、大长公主等,几乎所有皇亲都要随行,紫微宫中,提前多日便开始忙碌,总算在前一夜准妥当。
启程这日,天才微微亮,队伍便集聚南边的则天门外。
神策军全副武装,守于外围,众多亲贵们则列队其间,车马在侧,却谁也未骑乘。
队伍最前处,李璟与李玄寂二人也皆一身素服,在礼官与侍卫们的簇拥下,立在太后棺椁侧边,随着周遭的号角锣鼓声响起,灵车在马匹的拉动下辘辘而行,李璟手扶棺木,随车步行。
这是送葬的规矩,寻常百姓家中,子女为父母送葬,须全程步行,换至天家,圣体尊贵,皇陵又路遥,自不能如此,是以,只从则天门行至端门外,跨过洛水桥后,便可骑马、登车。
大约是太常寺备下的礼乐过于哀宏,李璟平日再成熟,到底念及丧母之痛,行出不远,便已红了眼眶。
送葬之仪本就有哭灵一俗,身边的礼官们见状,纷纷掩面低泣起来,那哀哀的哭泣动静不显,却带着莫名的感染力,不过片刻,队伍还未至端门,随行众人便都跟着低泣起来。
只有伽罗没哭。
她知道,身为养女,此刻正该是表达哀思的时候,若换作平日,她不用费劲,便能红一红眼,落两滴泪下来,可此刻,她心里却空荡荡一片,两只眼眶更是干涸极了,怎么也挤不出泪来。
她静静地走在人群中,张目望去,周遭众人都垂首掩面,只她一个,漠然得格格不入,亲生父母亡故时,她都不曾哭泣,更没有送葬这样的事,如今又怎会有多少真情实感?
不过,好像还有一个人同她一样。
是晋王。
因是长辈,又是摄政王的缘故,他就走在李璟身旁侧后不过两三步处,从伽罗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瞧见他半侧的样子。
面容平淡肃穆,眼眶不见红,更无掩面之态。
也只有他能如此了,本就与太后同辈,又有权势在手,丧仪上只要不嬉笑,便是守礼了,不会被旁人指摘、议论,若是当众恸哭,反而要惹人非议。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人窥探,原本目视前方道路的李玄寂忽然扭头朝斜后方看来,正好对上伽罗打量的视线。
四目相对,伽罗心头一跳,生怕被当众指出没有悲伤之态,下意识就想抬手掩面。
然而,还没等她动作,他已重新转回头,不再看她。
看来并没有要“揭穿”她、让她难堪的意思。
也对,她本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只有用得着她,或是她会碍事时,才会被李玄寂这样的人注意到。
这样想着,伽罗默默垂眼,悄悄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伽罗啊,傻孩子,”耳边传来大长公主带着鼻音的声音,“瞧你,难过得人都变迟钝了许多。”
温柔的手在她的肩头轻拍一下,关切的眼眸也向她看来。
“可要留神些,不要想太多。”大长公主温柔地劝慰,只当她是伤心过度,“一会儿过了洛水桥,你与我同行,可好?你放心,这回有三郎随行,他替咱们看着车马,定不会再有上次的意外。”
伽罗一听大长公主提到“三郎”,便赶紧抬头,果然见到跟在大长公主身边两三步外的杜修仁。
他虽不似大长公主这般伤心的模样,眼眶却也微微泛红,此刻那双漆黑带红的眼睛带着一丝阴郁,正一眨不眨地看过来。
伽罗赶紧换上低落的神色,掩面拭了拭并不见泪痕的眼角。
说来也怪,真情实感的伤心之泪,她挤不出来,面对让她心虚的杜修仁,却一下就红了眼眶。
“如此,会不会扰殿下清静?”伽罗说着,又小心翼翼看一眼杜修仁
大长公主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扭头有些责怪地看一眼儿子,又拍拍伽罗的手:“不会,这一路也是伤心之路,你我作伴,才不显凄清。”
两刻后,队伍方行至洛水桥。
天已渐亮,秋日晨光照来,太常寺礼官跪请天子登车,紧接着,便是众皇亲上马的上马,登车的登车。
身为萧氏亲眷之首的萧嵩原本已从另一侧行至御车前,预备跟随入内,可还未转身,就听不远处,两名婢女好声好气地劝说。
“娘子,还是请上车吧!”
“是啊,娘子,此行恐怕不便骑马。”
紧接着,是一道带着不屑女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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