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仍在禁足中,手头上的事务暂且都搁置,一一分派出去。大理寺卿别有要务,渌里税案最终交到了明崇斯手上。
明崇斯是大理寺少卿,明媞郡主的嫡亲兄长,与祝秉青早就交好。
这事儿也在意料之中,祝秉青退朝时向明崇斯那边瞥了一眼,后者转身过来的时候看见,几不可察点了下头。
几百长阶踏过,将诸多谈笑声甩在身后,耳畔却有道细碎的脚步渐近。一小黄门急匆匆赶上来,鼻尖儿上冒着汗,尖细的声音夹杂着绷不住的急喘:“祝大人,您走得可真快!陛下有请呢。”
祝秉青客气招呼了一声,抬脚又跟在小黄门身后进了乾清宫,皇帝正坐在案后,视线淡淡追随,先道一声“平身”。
朱笔搁置,刚刚摊开的奏折合上,轻轻丢在一边。“太子私联藩王,兵变预演的事情,祝卿怎么看?”
储君有过,即使立了案,也该归宗人府管,与他刑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祝秉青面上仍是一派庄正,微微垂首道:“回陛下,事急从权,臣以为太子殿下此番行事虽然冒进,曲解为逆反却是无稽之谈。”
“哦?”皇帝略一挑眉,显然等着他的下文。
祝秉青便顺着皇帝的意思继续往下道:“即使收到求援立即派武德将军前往,至少也需要半个月,若押粮草,则进度更缓。庆英王藩地离关西只有五十里,且有戍边军队,反而事半功倍。”
“照你这么说,太子的决策反倒是有功无过。”皇帝重新拿过来一张奏折,却没有看,捏在指尖把玩。“只是太子无君无父,平章政事还因此联了几位朝臣,说该重议国本。祝卿觉得呢?”
祝秉青即使年纪轻轻官及五品,却并不足够皇帝如此推心置腹。
祝秉青当即跪下来,俯首道:“太子殿下即便有过,该押送至宗人府,臣不敢……”
皇帝没等他说完,将奏折立起来,在桌缘一敲,“钦天监有言,道双星犯紫微,兄弟阋墙,北辰动摇,则天下兵戈五十年。”
钦天监里传出来的三言两语倒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荧惑守心,斗柄分徙,皆是亡国之兆,暗指政权分裂。
“祝卿,”皇帝微微压低了声音,更有可能上半身都微微向前倾了一些,裹挟着上位者的威严压过来,“你说这突如其来一顶顶帽子扣在太子头上,究竟是名有其实,还是哪位皇子的手笔?”
祝秉青即使跪趴着,腰背也仍是板正,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臣不敢妄议。”
上面沉默片刻,才缓缓道:“祝卿不必紧张,起来罢。”
祝秉青几乎能听到皇帝后靠时椅子的榫卯里轻微的咯吱声,而那道肃重的目光则随着他的起身而拔高。
皇帝倏然轻笑道:“殿试的时候朕打眼看见了你,就觉得该给个探花,最后却授了传胪,想来祝卿颖悟绝伦,心里自然通透。”
进士前三都是风口上的人物,皇帝压一压他的名次,却授了比部司的主事,其实很有为储君培养左膀右臂的意思。
“承蒙陛下栽培,臣感激不尽。”祝秉青照旧一副端正的样子,垂首道。
“说起来,太子是你的至交,老七却是你的外甥,你在两头都是讨巧的。”皇帝又道。
这话听起来是调侃,却也更是敲打试探。
祝秉青的视线渐渐抬起来,最终停在皇帝的嘴唇上,既不卑不亢,又不太过失礼,“臣也始终只是朝臣。”
皇帝顿了一瞬,朗声大笑,随后道:“朕这两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只是为人父,最后期盼的不过就是平安二字,祝卿说呢。”
“自然。”
“这谶语实在有些恼人,”皇帝将手里的奏折扣在桌面,“祝卿择日肃清了罢。”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祝秉青恭顺回道。
皇帝颔首,声音也放缓些:“为人君父,则为其计深虑远,想必祝卿——”
说到这里,皇帝话音一顿,像是才想起来祝秉青膝下并无子嗣,面色古怪起来,“说起来祝卿也二十有二,怎的还没有消息传来?”
祝秉青理所当然回道:“男儿生身自有役,微臣志不在此。”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道:“左丞竟也能容你拖到此时。且等你好消息,届时朕准你一天假。”
日头渐升,照进大殿,在桌案上投出一个刺眼的光斑。
皇帝眯了眯眼睛,随后便有太监打帘。
这一打岔,皇帝才挥挥袖将人放走。
祝秉青重新走下百级汉白玉台阶,帽翅随下行的动作震颤,青色衣摆反复振开又落回。
上了马车,祝秉青闭上眼往后一靠,眉头却渐渐皱拢起来。
皇帝知道这一瓢接一瓢的脏水往太子身上泼很有些不对劲,但他不想深究,也不想叫别人刨根。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管怎么着,他要两个皇子平安地活着。
-
腊月里,太子的禁足终于解了。
再过些时候,年关便至,祝秉青终于去了露白斋。
许革音这些时日里很有些忐忑。她隐隐察觉左丞府站队七皇子,从前却也窥见祝秉青似与两位皇子皆有交情,很是理不清楚状况,却也不好直言追问。
——何况许士济的案子也因此一推再推。
许革音迎上两步去接他解下来的披风,想开口说话的时候,祝秉青率先递过来一封信,道:“家书。”
许革音面色怔松,伸手接过来。
“拆开看看,”祝秉青将她刚刚抱在怀里的披风抽出来,晾到架子上,“将要新年了,开心些。”
远嫁的女子是很不容易收到家书的。许革音当即回神,抿了个笑出来,眉眼弯弯,“谢谢你。”
祝秉青很少见她笑得这般娇俏的时候,喉结滚了一滚,微微低头下来,“明年有空的时候,带你回去看看。”
她随之发出的一个“嗯”字鼻音都能听出来微微上扬的尾调。
祝秉青见她眼睛一行行掠过去,嘴唇向两边延展,视线跟着唇角的弧度游走几息,隔了一会儿才问道:“泮林说了什么?”
“二月半哥哥会进京赶考,问我们好。”许革音将信纸一收,抬头看他,“说到这个,父亲年前能出来么?”
她抬头得迅然,祝秉青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水颤颤的眼睛里。
下一瞬,他便踱开两步,“怕是不能。”
许革音便轻轻皱眉,问道:“有变故么?”
太子的事情她多少探听到一些,前几个月一直关在东宫里,最担心的就是因此草草结案。
“如今案子在明崇斯手上压着。”
见她迅速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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