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一座宅子门前的两盏灯笼还亮着,外面比之白日冷清许多,但细看过去,偶尔仍有人影晃荡。
马蹄声踏破寂夜,门边的守卫闻声恭恭敬敬先将门打开,低着头等在一边。
祝秉青将缰绳扔给旁边的人,从一览无余的大门往内院看了一眼,里面的烛灯已经熄了,黑漆漆一片。
他却没有几分体贴的心思,径直阔步走过去,推门的动静并不小。
行至床边,上面拱起来一团,即使在刚刚的嘈杂声里也并没有动弹。祝秉青掀开被子一角,摸到并不很柔软的外衣面料。
这是有多防备,竟然和衣而眠。“起来。”
许革音打从白日里便一直担惊受怕,将将有些睡意的时候便听见渐近的马蹄声,一下子惊醒。这会儿听见祝秉青说话,并不想直接跟他对上,一时间僵持着没动。
她放缓了呼吸,旁边的人却也没有催促,安安静静等着。
许革音挣扎了片刻,心知他并不好糊弄,这才睁开眼,见祝秉青果然还在床边定定站着。敞开的门漏进来的月光,也仅仅能见一个颀长的黑影。
随侍又在外面点了几个灯笼,隐隐约约更亮了一些,连带着屋里视物也更清晰。
许革音看见投在他下颌朦胧的薄光,抿了抿唇,掀开被子起身。
屋子里静悄悄,于是便能听到远处又有一道稍缓的马蹄声。随后是踉跄的脚步和几声连续的凌乱咳嗽声。
许革音神色一凛,抬头看祝秉青,后者却先转身走到了外间,在桌前站定,随后对外道:“进来。”
颓山听见了吩咐,这才领了个人进来。“劳烦给我们夫人诊个脉。”
“夫人?”吴鸿义愣了一愣,偏头看过去,与许革音对了个正着。
吴鸿义觉得自己是饿昏了头,脑子实在有些不够用。
今日中午没人去送饭,吴鸿义饿着肚子等了会儿,终于准备出去买点吃食的时候又忙了起来,到现在还是饥肠辘辘。好不容易关了医馆的门,又被颓山掳来,挂在马背上颠得五脏六腑都不舒服,连带着头脑更加懵然。
但是若是他没记错,许革音是说过夫君早亡的。“阿煦,这是……”
“放肆!”他这一声太过亲近,旁边的颓山冷汗都下来了,厉声打断。
吴鸿义不明所以,两边看了看,满头雾水。
那边已经坐下来的祝秉青视线终于落到他身上,在那张还算俊秀的脸上逡巡一番,转了转扳指,转头对着许革音,“认识?”
到底不是明路上过来的,许革音打从在这边落户,用的名字便是阿煦。祝秉青既然能找到这里,想来也已经查过,即使他再怎么独擅其美,也不至于借题发挥。
虽不知祝秉青突然请人给她诊脉意欲为何,但许革音此时十分担心他一个不高兴迁怒于旁人,便如实道:“是邻家的大哥。”
祝秉青点点头,施施然起身道:“原来是你。”
他走过去,一脚踹在吴鸿义的膝窝,随后冷声问道:“孩子是你的?”
许革音见他突然发难,往前疾走了两步,这会闻言却愣在了原地,看向吴鸿义,他也是一脸愕然。
吴鸿义张口正欲辩驳,忽而想起来先前这主仆二人去医馆请他的时候,虽很有些专横,态度却还是很客气的。
一开口要的是落胎药,后面药都抓好了,又改了主意。
髌骨“扑通”一声触地,疼痛渐渐蔓延开来,吴鸿义闷哼一声,抬头看了看祝秉青,又看一眼许革音,倏然明白过来。
——这定然是个负心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了,竟连孩子都有了!
吴鸿义与许革音比邻一年,心性自然是清楚的。遑论旁的对她有心思的郎君,县里唯一走得近些的也只有自家的老母,连只公狗都不曾养过。这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不是他的又还能是谁的?!
只是此人看着权势滔天,许革音先前绝口不提,宣称孀居,想来二人过往也闹得难看。和离都算好的,就怕是养在外面,弄出了个孩子要强押回去!
许革音好容易消化过来,也顾不上问他究竟从哪里听来的不实之言,气恼都上了脸,道:“你在说什么?!”
吴鸿义心中已有猜测,此刻眼见许革音也不似愿意跟他回去的样子,当即仗义执言道:“你不必与他多说,这孩子就是我的!”
“吴大哥?!”许革音几乎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旁人不清楚,她却是深知祝秉青其人独擅其美且睚眦必报,不然也不至于远赴合县都要将她抓回去。
只是还不待她解释,祝秉青倏然轻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到椅子上,一手侧放在桌面,随即淡声道:“砍了。”
眼见颓山要去提人,许革音连忙跑过去拦着,按着吴鸿义的肩膀道:“没有的事!我没有怀孕!”
吴鸿义并不怵他,他即使是高官,也并非本地官差,哪里能插手至此,无故打杀良民。“事已至此,你无需与他多言!”
“你快别说了!”许革音头疼。
陈远钧好歹是官身,祝秉青还须得顾忌一二,吴鸿义却未必。即使不真砍,也得掉层皮的!
“还真是郎情妾意。”祝秉青冷嗤一声,又对颓山道:“还等什么?”
颓山又往前走了两步,许革音呼吸都急促起来,当即顾不得许多,“扑通”往地上一跪,急道:“祝大人!我——”
“滚过来!”祝秉青倏然一拍桌子,震声响彻。
许革音话头一顿,不是很确定他的怒火究竟是不是冲着自己,余光见旁边两人也是木在原地,只能膝行两步,继续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一年来我孑然一身,并没有身孕。”
许革音等了片刻,没听见祝秉青说话,抬了抬眼睛,正巧看见他扯了扯嘴角,微微露出一点森白的牙齿,笑意也是冷森森的。“这么爱跪,腿也不必要了。”
他的视线就锁在自己身上,许革音这回机灵了一些,当即站起身,又往他那边走了两步。
屋子里落针可闻,只听得到布纳鞋底蹭在地面的轻响。
大约是嫌她动作太慢,祝秉青伸手将她一拉,按坐在自己腿上。
许革音颇有些坐立难安。只是顾忌祝秉青此刻实在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僵硬维持着坐姿。
祝秉青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分了一只手在她小腹处摸了摸。
停留的时间久到许革音几乎能透过层层叠叠的衣服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祝秉青才磨着她的耳朵问道:“真的孑然一身?”
许革音点头,动作因为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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