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谢氏依旧紧紧抱着顾清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妧儿,”谢氏哽咽着,一遍遍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差一点…我的心都要碎了。宁王府他们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
顾清妧安静地靠在母亲怀里,没有说话,将脸埋在她衣襟。
回到顾府,顾清妧从净房出来,换上柔软的寝衣,斜倚在窗边榻上。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半开的窗棂,洒落一地清辉。
白日里的画面在脑中纷乱闪过,最终却定格在假山石洞那狭小的缝隙……
“叫声行哥哥听听,我就不气了。”
“行哥哥”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猛然捅开了她记忆深处的那扇门。
明德十六年,顾清妧十岁。
彼时的顾清妧,时常出入宫禁。
一个雪后初霁的午后,漱玉轩内暖意融融。
李明月裹着厚厚的狐裘,趴在窗边看落雪飞扬,忽然转过头,神秘兮兮地对顾清妧说:
“阿妧阿妧,除夕宴上,表哥舞枪了。”
“啧啧!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顾清妧正临窗习字,闻言笔尖一顿,带着一丝好奇:“当真?”
“自然当真,”李明月用力点头,低声道:“不过……可吓死我了,他舞完收势,满堂竟鸦雀无声。父皇的脸色沉得能滴下水,吓得我手都抬起来了,又赶紧缩回去。”她起身拿起颗蜜饯嚼了嚼,才慢慢开口:“最后还是皇祖母,她老人家第一个抚掌赞了声好,下头那些大臣才像刚醒过来似的,稀稀拉拉跟着……”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然在顾清妧心底滋生。
那杆枪,那舞枪的少年,在她十岁的想象里,蒙上了一层孤绝又耀眼的光晕。
她想看。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从宫里回来,她便绕到西角门,敲响了长公主府那扇角门。
开门的是长公主府的老仆福伯,见到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意:“七姑娘来了?快请进,世子爷在绛雪轩呢。”
长公主府比顾府更显空旷。
积雪未扫,绛雪轩外的小庭院里,萧珩只穿着单薄的玄色劲装,手中握着一杆长枪。
听到脚步声,他侧过头,看清是她,凤眸里掠过一丝讶异。
他停下动作,长枪拄地,语气没什么起伏:“顾七姑娘?有事?”但那紧握长枪的手却暴露了他心底波涛汹浪的情绪。
顾清妧穿着一身月牙白的小袄,小脸被寒气冻得微红,眼神却清亮执拗:“我想看你舞枪。”
萧珩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淡淡道:“我的枪,不是供人赏玩的把式。”
“阿月说,除夕宴上你舞得极好。”顾清妧答。
他猛地别开脸,冷声道:“好?呵……好又如何?”
寒风卷起细碎的雪沫,两人在雪地里无声地对峙着。
萧珩郁气翻涌,却在对上她那双清亮眼眸时,泄了气。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眸里带着无奈:“真想看?可以,叫我一声行哥哥。”
顾清妧微怔,随即小脸绷紧,断然摇头,“不叫。”
她记得母亲提过自己幼时一直这样叫他,母亲还笑她不认字。
萧珩自嘲一笑。
果然……他沉默一瞬。
最终,他不容置疑地道:“两个条件。答应了,就舞给你看。”
顾清妧看着他,等待下文。
“第一,”萧珩竖起一根手指,盯着她,“以后,别叫我萧世子,听着刺耳。”
顾清妧想了想,觉得可以接受,点头:“好。”
“第二,”萧珩竖起第二根手指,“我以后叫你顾湾湾,而且只能我叫。”
湾湾……顾清妧心头微微一颤,这是她的乳名,早就尘封在了悠长岁月里。一个称呼而已……
她再次轻轻点头:“好。”
少年紧绷的眉眼松动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猛地一提手中那杆银枪。
“看好了,顾湾湾。”
话音未落,那杆银枪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枪身银亮,在雪光映照下划出道道寒芒。
少年身姿矫健,腾挪闪转间带着一股磅礴力量。
枪势时而如困龙出渊,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放与不甘;时而如寒星坠地,精准狠戾;时而如孤鸿掠影,带着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苍凉。
雪沫被凌厉的枪风卷起,在他周身形成一片迷蒙的雪雾,玄衣银枪,红梅映衬,勾勒成这冬日里最美的画卷。
顾清妧坐在石凳上,双手冻得通红也浑然不觉。
她清澈的瞳仁里,映着少年飞扬的墨发,紧绷的下颌线,以及那双在舞动中亮如星辰的凤眸。
月光清冷,透过窗棂,洒落在顾清妧蜷起的手指上。
指尖冰凉,仿佛还残留着当年石凳的寒意。
她从回忆的深水中缓缓浮起,胸口却如同被什么堵住,闷闷地发胀。
她好似此刻才懂……
原来,那看似强硬的条件,并非戏谑或刁难。
一声行哥哥,一句顾湾湾。
是他初入京都这座牢笼时,为自己在除夕宴的耻辱之后,在那个质子身份的重压之下,用尽全力想要抓住的一小片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带着温暖的方寸之地。
是他试图在满目疮痍中,锚定的一点微光。
如今因为那封信,她又揭开了他的伤疤,也让他再度想起“行哥哥”这个称呼。
顾清妧闭上眼,指尖抚过腕间冰凉的玉镯,窗外更深露重,万籁俱寂,那杆映着雪光的银枪,仿佛还在眼前舞动。
时值三月,春光正好。
顾府后花园内一派生机盎然,迎春花绽出嫩黄,垂柳抽出新芽,暖风拂过,带来泥土和花草的清芬,假山旁的几株桃树更是开得云蒸霞蔚,落英缤纷。
顾清玥穿着一身娇俏的春衫,正围着顾清妧和白玲打转,她活泼的像只刚出笼的黄莺儿。
“七妹妹,你究竟是从哪儿寻来白先生这等妙人的?”顾清玥挽着顾清妧的手臂,望着正在一旁低头摆弄一个小巧机关的白玲,“她的手也太巧了!学堂里那些课业真是无趣得紧,唯有白先生的机关术,听着才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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