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镯笑容一滞。
众人的目光也随即齐聚在那支翡翠梨花簪上。
阚三娘也凝眸去瞧,细细一观赏,却见那簪子极为熟悉,正是自己曾经所持之物。
阚三娘面上微愠,眼中闪过几丝不明所以的复杂,沉声道:“镯娘子,这簪子确为我瑞王府所出,为何到了你手上?”
白镯对上若干打量的目光,有不屑,有质疑,也有单纯的嘲笑。
韦氏心下暗道不好,赶忙替儿媳辩解道:“郡主莫不是看错了,镯丫头久居深闺,平日也不曾与瑞王府来往,怎会有瑞王府的物件呢?怕是恰巧,这簪子也并非只有一支呢?”
闻此话,阚三娘身边的婢女立马提高了声调:“此簪是我家主子生辰之时,王爷亲请了玉石大家所雕,世间仅此一支,用料乃是极品,若是不信,只需瞧上一眼便可知!”
她语气笃定,一时间韦氏也怔愣在原地,略有迟疑的望向白镯。
紫果气得不轻,上前一步:“你何凭如此揣测我家主子?这世上相似的首饰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瑞王府所出?”
阚三娘嘴角轻笑,似有玩味道:“镯娘子怕是不知,那翡翠用的是贡玉,乃是陛下亲赐给我爹爹的,顶头花蕊里的珍珠,也是稀世珍宝,一颗便可价值连城。”
韦氏也是见惯好东西的,她只需瞧上一眼,便知阚三娘说的并非虚言。
眼下虽也疑虑,可在外头面前,她也不能让儿媳名声扫地,只能和煦一笑,架出了国公府主母的架子:“既如郡主所说,这簪子出自瑞王府,那自该好好在瑞王府里待着。如今莫名其妙到了我儿媳头上,保不准,是府里出了那黑心肝的胆大下人,郡主合该回去好好查查才是。”
白镯见着韦氏牢牢站在自己面前,听她替自己辩解,心中不免生出暖意。
眼下,这簪子是谢琛给她的,若道出实情,免不了又要传出谢琛与阚三娘的风言风语。
本以为那阚三娘听了韦氏的话不免气恼,却见她柔柔一笑,仿佛正中下怀。
白镯和韦氏心中都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阚三娘捂着嘴角俏声笑了几下:“怪我怪我,方才本想和镯娘子开个玩笑的,却没想扮的太认真了些,让夫人恼了。”
阚三娘笑意浅浅,看向白镯的目光却含着几丝冷寂。
“这簪子,是本郡主尚在闺中之时,送给谢郎的。本以为此物谢郎早便丢弃,却没想到许多年过去,他依旧留存在身边,还送给了镯娘子。”
她眼眸流转,仿佛在回味那段引人遐想的岁月。
倏得,连守宫门的禁军也不免向白镯投来可怜的眼神。
韦氏更是心中惊诧,没想到京城中的戏闻,居然是真的。
紫果咬着牙,替白镯委屈不堪,小声道:“小姐……郎君他也太过分了!”
却忽间听的一声轻笑。
白镯正对上阚三娘的双眸:“既有情,这簪子又怎会叫人借花献佛呢?”
阚三娘嘴唇笑容渐渐凝滞,微眯了双眼。
白镯将头上簪子缓缓取下,放置紫果掌心,脸上是得体的笑:“郡主,有些话我也不妨说道一二。若真是两情相悦,旁无二心,自然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若让无辜女子糊里糊涂的做了戏里红娘,那我瞧着倒是张生和崔莺莺的不是了。”
紫果接住了白镯眼神中的示意,立刻上前,趁着阚三娘边上的婢女未回过神,便将那簪子塞进了婢女怀里。
白镯微微礼身,不急不慢道:“郡主,我无意做那逗趣的红娘,这簪子物归原主,想来若是情真意重,自会回到有情郎的手中。”
言罢,白镯也不与其多纠缠,只是牵上了韦氏的手:“娘,时辰不早了,莫让皇后娘娘怪罪。”
韦氏还微微有些怔愣,瞧着阚三娘越发难看的神色,也不敢多做停留,潦草道别:“郡主见谅,娘娘还在里头等着咱们。”
望着婆媳二人亲密离去的背影,阚三娘眼中凌厉愈显。
身边婢女小心翼翼道:“主子,那这簪子……”
阚三娘冷冷道:“收着!”
“……是。”
.
设宴之地,挑在凉阁之中。
说是宴会,气氛却轻松畅快,本便是为着下月的重阳赏菊做准备,众人各抒己见,热闹非凡。
皇后坐于主位,目光览过一众官妇小姐,见已是快满座,便唤了唤身边的掌事宫女:“还有哪家的官妇未到?”
那掌事宫女很是老练,匆匆甩了席上之人一眼,便得出了结论:“回娘娘,都差不多齐了,除了国公府的和瑞王府的。”
离着皇后近些的,是京中有名的好事官妇,听见了这话,立马便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瑞王府,倒是许久不曾见过郡主了,不知她可好些了?”
齐下众人自然心领神会,但碍着皇后在场,不敢言辞太过狂妄。
皇后徐徐一笑:“已是好多了,今日特遣了郡主来宫中一应赏菊,想来是快到了。”
眼见说完,皇后神色淡淡,那些个看人脸色的官妇立刻便噤了声,把话头转移到明显更值得批判的国公府上。
率先挑话的,是向来与谢琛不对付的礼部尚书家的,谢琛在朝中特立独行,仗着皇恩恣意妄为,二人常常在朝上争论。
那娘子言语中颇为调笑道:“听闻今日国公夫人要带儿媳进宫,也不知那白家娘子又要扮成何种病弱模样了。”
其余人也纷纷起头:“去年进宫,小谢将军的夫人便穿得朴素,也不知是遭了多大的怨,难不成国公府还短人吃穿?”
“莫要说我多嘴,谢少夫人也是咎由自取,整日副病歪歪的怨妇模样,也不知是怎么教养出来的。”
角落里,身形略单薄的女子肩头一动,死死咬着唇,眼眸有些愤恨。
身旁妇人按下她的手。
“现如今是在宫中,你忍耐着些,莫要叫刘家惹事上身。”
那少女一怔,有些垂头丧气:“若表姐今日要来,还不知得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那刘家妇人无言,只将手中的锦帕绞得紧,叹了口气。
她们刘家虽富甲一方,可到底还是个商户,虽说同做官的结了亲,可同其余在座正经官娘子相比,始终是低了几头的。
若不是皇后垂怜,她们刘家和其余几家富商,是万万不可能得见凤容的。
那头尚在议论国公府,可她们也无可奈何。
有宫女匆匆来报,在皇后身侧通传:“娘娘,国公夫人携谢少夫人来了。”
皇后微微颔首:“快些请进来吧。”
众官妇瞧见皇后这般模样,便知她心底也是不想见这谢少夫人的。
皇后的确不想见。
许多次的天家垂颜赏脸,却换来白镯三番两次的冷脸。她知二人并非两厢情愿,可这婚约是皇帝所赐,寻常百姓尚得俯首恭谢,更别说官宦子女。
每回都是皇帝好生安慰,才让她忍了下来。
一想到这大好的春光,要瞧见白镯奔丧似的打扮,皇后便觉着晦气。
若不是因着皇帝说过,要好言善待国公府,她此番定是不会邀来的。
沉闷间,却见人影绰约,是国公府的人来了。
刘家母女相互对视一眼,都愁苦着脸,更往角落里缩了缩。
“娘……实在不行挤一挤,让表姐和咱们坐一块,也少让她听见些浑话。”
“噤声。”
清风拂面,吹起许多凉意。
女子腰间藕荷色的轻柔丝绦率先被风刮起,尤显腰肢纤细,便知是个清丽的。远远走近,四下竟悄无声息。
那些方才还多嘴的妇人,一时都没了话。
白镯远远便带着笑。
她顿在亭前一瞬,眼中扫过满堂审视,最终瞧见上头那位面色凝重,端庄威严的。
嗓音有力,白镯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民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行礼周全利落,毫无违矩。
皇后难得有些惊讶。
还是身边的掌事宫女使眼色,她才回过神来:“是国公夫人和谢少夫人来了,来人,请座。”
白镯和煦一笑。
她肌肤莹白,光底下透着淡淡光泽,仿佛晨露初凝,清透无瑕。乌发如云,轻轻挽起,几缕青丝垂落耳畔,更添几分柔婉。
和过去苍白无力,怨天尤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白镯的目光从席间一一越去,瞧至角落,果真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她心下一喜,同韦氏道:“母亲,我外祖家的舅母和表妹也来了,可否让我同她们叙叙旧?”
韦氏早便被众人惊艳的目光养的心中乐滋滋,自然点头:“你与外祖家的人是该热络些,去便是。”
白镯朝着舅母和表妹去了。
没成想刘家当真被邀进了宫。
她的舅母常氏,表妹刘朝芸,皆满脸惊诧的看着她。
白镯上前便叫人:“舅母,芸姐儿。”
常氏这么些年来,还是头一回得了白镯的笑脸,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脸上都有些赤红了,赶忙结巴道:“是、是镯丫头来了。”
刘朝芸则眼睛长在白镯身上了似的:“表姐,你今日好生美!”
白镯有些庆幸于舅母和表妹此时还尚未厌她。
同外祖舅舅一家真正决裂,上辈子,是在入了叶家门之后发生的事。
此刻的白镯还未众叛亲离。
意识到这一点,白镯索性坐下,径直拉住了舅母和表妹的手。
“从前镯儿蒙了心,听信旁人谗言,同外祖一家生疏。如今才想明白,还望舅母莫要怪罪,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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