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员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退到了一边。
邱少机则没有理会这些讨论,她已经把各种导线连接到看守的头部,那台老旧的精神成像仪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连同录制设备的晶体管屏幕上开始出现纯白色的、或成山峰或成谷壑似的波形。
“我准备好了,”她说,然后看向莫凡,“医生,如果我出现异常,立刻注射稳定剂。”
莫凡从箱子里取出一支装有金黄色液体的注射器,默默地点头。
邱少机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让自己的意识开始下沉。
看守的精神图景是滨海。
夕阳将海面染成血红色。远处有一座废弃的螺旋灯塔,塔身布满裂痕,塔顶的灯早已熄灭。
在哨兵和向导中,天赋最高的那些人,精神图景往往都与海洋有关。
因为海洋连接着精神海——那个存在于宇宙深处、带给哨兵力量的源头。
但海洋深处,既有力量,也有邪恶。
那些对现实世界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给帝国带来毁灭的邪恶本源,也同样藏在深海之下。
邱少机走进灯塔。
螺旋楼梯通向上方。每一级台阶上都散落着记忆的碎片——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映出看守生活的片段。
执勤。吃饭。睡觉。大部分记忆无聊但完整,没有被篡改的痕迹。邱少机一边检查,同时一级一级往上走。
楼梯越来越狭窄,墙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多。
到了某一层,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她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扇半掩的门。
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邱少机推开门。
一段距离死者生前很近,同样也是最为清晰的巨幕记忆在她眼前展开。
昏暗的审讯室……号码是98,正是她让看守动提前动用私刑的那一间。
审讯室满是血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黑色的拘束服。高大劲瘦的身形。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
白烨。
他倒在地上、微微蜷缩着身体,浑身是血。
然后,有人走进画面。
邱少机看到那是一名女性向导,拎着黑色的手提箱,强压着自己的恐惧,故作勇敢地开口。
那是林末。
邱少机对她并不熟悉,但是得益于她的记忆力,她还是记住了她的面孔。
接下来是一段和先前宿挽给她看得完全不同录像。
邱少机看到了向导的自信是如何在老练的看守面前崩溃的,她看到她迫切地想要拯救哨兵的样子。
她看到她不惜为此付出足够在城市中买下一套豪宅的代价。
然后。
邱少机看到她得逞了。
向导蹲下身,用娇小的身躯把伤痕累累的哨兵支撑了起来——
感人的一幕。
但邱少机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不。
不是她的痛。
是属于精神体的。
那些触手在她体内疯狂扭动,发出无声的尖啸。
狂怒。
嫉妒。
一种原始的、不可遏制的占有欲支使她精神体冲向看守的记忆碎片。
“就不能冷静一次吗?那是证物!”
邱少机想压制自己的精神体,但来不及了。
记忆碎裂。
她被强行拉出精神图景。
现实中,邱少机睁开眼睛。
“有记录下来吗。”她说,“我看到事情经过了。”
莫凡调出成像仪器的记录,摇了摇头:“嗯……好像没有。仪器上什么都没有。”
宿挽也看了一遍:“和我们直接调出的结果没有区别啊……”
“……”邱少机盯着屏幕,和宿挽与莫凡一起从头又看了一遍成像仪的录像。
的确什么也没有。
都是她该死的精神体。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但在刚才,我也篡改了记忆本身。”邱少机说,“在我读取之前就篡改了,所以仪器上也不会有也很正常,都是因为我的精神——”
邱少机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仿佛警告一般——
啪。
灯泡炸裂。
玻璃碎片溅落一地,房间陷入黑暗。
邱少机感到方才就已经极端愤怒的精神体在体内暴动。
她们不仅不再服从,甚至反客为主,拉着邱少机的意识也一起坠入深渊。
短暂的黑暗之后,邱少机出现在了自己的精神图景之中。
那是一处位置不明的黑暗洞穴。
邱少机浑身酸痛,背部潮湿难忍,每一次进入她自己的谨慎图景都会让她有点难受,邱少机猜想,自己是被摔在洞穴的湿冷地面上的。她和往常一样,双手同时就着躺下的姿势,摸了摸周围潮湿的洞穴石壁地面,然后,她发现了每次都会出现在手边的东西——一盏提灯、一柄持剑。
接下来,她会带着这两样东西走过漫长湿滑的洞穴通道才能到达她精神图景真正的中心。
洞穴系统复杂,但邱少机轻车熟路,微弱的水声从脚下传来,没走多久,低矮的洞穴通道豁然开朗——她来到了圣殿中央。
邱少机伸出手,试图让提灯的微弱光圈找到更多的地方。
直到光线触碰到一团窸窣起伏的腐烂物质。
邱少机这才抬起头,直面自己精神体的“原貌”。
丑陋。扭曲。那是一团原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生物——深棕色透着邪恶的紫调,让人联想起孩子膝盖上大片的淤青。
组成这些病态的色彩的,是无数眼睛和触手,他们混乱地、互不交错地平铺在一条高耸通天的图腾柱上,每根足够粗壮的触手都在如呼吸般轻轻蠕动。
借助提灯的光芒可以看到,邱少机的精神体正俯视着她。
怒气冲冲。
邱少机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她知道精神体在生气。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她们看到了方才“亵渎”的场景。
另一方面则是她们觉察到她要杀死白烨的决心。
“优柔寡断、自相矛盾,你得不到他。”
邱少机淡淡地评价道。
她的评价一石激起千层浪,精神体没有张嘴,但她听到了她们的控诉。
她们的声音就是她自己的声音。
是三岁的她。十岁的她。二十岁、一百岁、数千岁的她。
所有年龄的邱少机在同一时刻开口,像是绝望的唱诗班:
“你忘了吗?议会的诡异。”
“你忘了程执行官是怎么对你的?”
“你忘了审讯室里,他说的那句话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程执行官的构陷。冰冷的目光。警戒线的明黄色。还有刺得她眼睛疼的相机快门灯光。白烨的声音在空荡狭小的审讯室中回荡:
“听话的狗,到底是我……还是你。”
邱少机深吸一口气,语气还是淡淡的。
“他只是我剑下的犯人。”
“那是他为了激怒我们才说的。”
合唱团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质问,而是哀号。
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凄厉而绝望,像是全世界的她都在半哭半笑。
然后,图腾柱上的触手开始攻击。
她们泄愤一样攻击自己的理性,化作长矛触手在生长的同时猛冲向邱少机的脑袋。
邱少机身形都没哟晃一下,挥剑一刀,将第一根触手斩断。
后者啪叽医生掉在地面上。
“你只是沉湎于低级欲望。”她说。
随后更多被激怒的潜意识向她袭来,势必要把她穿成刺猬不可,邱少机时而砍,时而让自己的提灯不要被击碎,略微调整站姿,但却并没有后退。
她认定,“欲望会让我们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说完又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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