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昭没有再坚持，还向关南表示了理解。
电梯很快就到了16层，关南踏出去时脸还扭过来对着朝昭，开玩笑似的说：“别急啊，我马上就送上来。”
朝昭冲他笑一笑。电梯门缓缓关上。
电梯继续上升，到17层再打开门，她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
朝昭现在并不饿，实际上，她的胃口因为过度的思绪而感到过饱。
她刚才少见的请求，又是一次充满用意的试探。
她想，假如关南有要恪守的秘密，他的房间里最有可能留下蛛丝马迹。
所以她才如此突兀地提出要去他的舱室拿卤牛肉饭。
但关南的反应也算是一个参考答案，出于某种原因——未必是他所说的内务凌乱的问题——他不让自己到他房间去。
这个原因是否就是他的秘密？
进入1766号舱室，朝昭把oldwire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小保险箱里锁好，又到公共活动室洗了手接了水，回去时刚好在走廊上碰见关南，他手上拎了一个大袋子。
“正好，我就不进去了，”他把袋子递给朝昭，左右望了望，没人，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睡眠药也在里面，跟正版一样，你安心吃。”
朝昭接过袋子的那一刹那，手臂被坠了下去，她只要了一盒牛肉饭，没想到这一袋这么有份量。
“有些东西需要冷藏，你回去之后就放冰箱里。”
朝昭下意识地往塑料袋里看，再抬头时，关南已经走到几步之外，他边走边回头：“你吃完了早点休息，明早见！”
开门进到舱室，朝昭把袋子放在地上，自己在床垫上盘腿坐下，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
两盒牛肉饭，四五袋牛奶面包，还有几根真空包装的玉子烧，几罐“牛奶”，加上两盒睡眠药。
玉子烧和牛奶还是冰凉的，外面结了一层细密水珠，大概都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朝昭留下了根玉子烧，剩下的都放进冰箱里。
这两盒睡眠药……
朝昭把盒子拿起来，外包装是黑底白字，完全的黑岩式包装，跟那家药店的其他空白包装的药完全不一样。
一般来说，非正规渠道的药品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打上原标售卖，即便打了，细看也能看出来，可手里这两盒，包装上的信息十分全，外盒材质也精致细腻，倒像是正版的。
因为已经对关南起了疑心，关于他的事情，朝昭要比平常警惕一些，不免产生一些猜测。
他说这药跟正版一样，何以确认呢？
他需得见过正版药，或者跟那老板有称兄道弟的交情。
或者，这就是正版药。
朝昭正对着这两盒睡眠药头脑风暴时，关南刚回到了自己的1658舱室，对着空无一人的室内吁出一口气。
他踢了踢脚下错乱交杂的电线，心里发愁着如何将这些玩意转移。
在他面前这间不大的舱室里，四处散落着一些纸张和文件，最多的是仪器，光显示屏就大大小小摆了五个，还有其他各种形状的黑盒子，错落有致地形成了一副景观，像是个小型工作室。
这样多的设备都需要持续供电，因此若是朝昭看到他舱室的用电账单时，一定会起比现在更大的疑心。
疑心！是的，他感觉到朝昭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
也许是从他在黑市里突然走开，那时候开始的，也许更早。
他不该在那个时候走开的，的确太奇怪了，但偏偏就在那时候公司发来了下线信号，他知道是谁要找他，如果再不走，以那个人的作风，很可能把自己从游戏里强制唤醒。
那样的话，他再回到游戏时，就只能远离目前的一切，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重新开始。
他不愿意重新开始，也不愿意远离目前的一切，所以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期望朝昭像往常一样，把任务放在第一，忽略自己的不寻常。
但显然事与愿违。
关南从游戏仓里醒来，舱外一远一近站着两个人，近的那张脸，就是他父亲——同时也是星云科技集团最大控股人——关泽源先生。
忍着强烈的吐意，他叫了一声“关董”。
关泽源不喜欢他这么叫，原本就板着的脸又冷了几分，但开口却是让他认另一桩罪：“谁让你进去的。”
关南看了看关董身后低头默哀般立着的男人，就明白这并非一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陈立，离我进游戏过了多久？”他越过关泽源这个问题，直接把问题打到后面去，问当时协助自己进入游戏的“共犯”。
陈立是运营部总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敢答。
其实关南知道，游戏内的时间流速是现实的三倍，如果游戏正常运行的话，从自己登入到现在，游戏外不会超过一周。
这个时间可以了，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你觉得你还不错，是吧。”关泽源升高了音调。
“爸，我是在帮您，”关南改了口，跟关泽源讲话是他修炼许久的手艺，就像厨子掌握火候，“我在对游戏进行评估，很快就能找到导致问题的原因了。”
“谁让你去找了？”“你”字被重读，关泽源的语气听起来还是气焰旺盛，但关南知道，此刻关泽源的火气已经被控制住了。
“只有我能找到，您知道的。”
也许就是这句话，让关泽源想起了什么，最后他挥挥手，沉默地走出了测试间，就这么放过了关南，让他原原本本地登回游戏里去。
1658舱室里，关南把一个塑料袋放在小桌板上，这是他今天从黑市里买的药。
而他刚才给朝昭送上去的那两盒，的确不是店里买的，是他花了600联币从正规渠道买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过好几次他起了念头，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朝昭，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这种念头总是被一些细微的干扰打消，但归根结底是他对于坦白后果的悲观预期。
坦白了一件事，相当于点燃了引信，后面一连串的事情都要坦白么？
出于某种模糊的原因，他似乎是希望他跟朝昭作为两个普通玩家一起生存下去，做任务、打boss。总之，简单就好，他最近的生活太缺乏简单了。
他把刚买回来的药放到墙角，打开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黑一白两个盒子，也都是药；又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一瓶人造牛奶。
黑的两颗，白的一颗，放进嘴里，就着牛奶顺下去。
希望今晚能睡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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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朝昭醒的时候，刚七点过一刻。
昨晚吞服的那颗小黑药丸效果拔群，入睡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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