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侍郎生辰这日,燕之郁打扮得很隆重。
少年端坐于铜镜前,平日里随意挽起的墨发,此刻被一顶莹润的白玉冠高高束起,显得意气风发。
何妙观左看右看,总觉得缺点什么。
白玉冠虽雅致,终究过于素净。
“你有好看点的簪子么?”
燕之郁拉开妆奁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堆纱海棠花簪:“只有何小姐送的这个。”
“往后你该多置办些。有什么缺的,问张管事就行。”何妙观拿起那支花簪,在他发间比量。
淡粉色的海棠花瓣层层叠叠,做工精巧,尺寸玲珑,点缀在玉冠之侧,为清雅增添一抹秾丽,可谓浓淡相宜。与他身上那件湖蓝色绣金锦袍竟意外地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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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侍郎的生辰宴设于望江楼。前来赴宴的皆是扬州府有头有脸的官吏。楼下车马喧阗,香风拂面,一派繁华景象。
何徵宽慰道:“囡囡别担心,侍郎大人素来慧眼识珠,小燕郎君这样有才华,定能得他青眼。”
何妙观想起那个戴幂篱的男人,心底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那人怎么看,都不像好相处的样子。
“徐侍郎若是不喜欢你,也没事。”何妙观不希望给他太大压力,柔声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阿父也会有别的办法的。”
囡囡这样说,何徵也只好连忙点头。
吉时将至,何徵作为操办宴席的官员之一,需先行入内打点。
眼见着锦衣华服的宾客们络绎不绝地登楼而上,何妙观紧张起来,竟有一种要进考场的胃痛感。她拉过燕之郁,看看他的白玉冠有没有歪,发丝有没有乱。
“不必紧张,何小姐。”他柔柔一笑。
“徐侍郎若是没有眼力见,我们来日再想其他办法,你信我……”
何妙观心中一急,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嘘,你不要乱说话!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
他的半张脸被她掌心覆住,只余下一双黑亮的眼睛,澄澈地映着她的身影。那眼中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漾开浅浅的笑意。
“一会,你、你尽力就好。”何妙观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他唇瓣微温的触感,“我等你,到时候我们一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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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身着紫衣、幂篱遮面的青年身侧,早已围拢了不少前来道贺的官员。
“恭贺侍郎大人生辰吉乐。听闻侍郎雅好品茗,这乃是汝窑所出青瓷茶盏,聊表心意……”
“这是下官特托人自龙溪携来的松烟古墨,望侍郎笑纳……”
何徵将一个锦盒递到燕之郁手中,低声道:“小燕郎君,烦你将这个呈予侍郎。里面是象牙弹棋。听闻这段时间侍郎对此颇有兴趣。”
燕之郁微微颔首,趋步上前。见他走近,那幂篱青年的身形微微一僵。
“恭祝徐侍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燕之郁欠身行礼。
“……免礼吧。”幂篱下传来青年低沉的回应。
丝竹声起,宾客依次落座。
这场生辰宴与寻常官宴并无二致,没什么新意。无非是觥筹交错、观赏歌舞,待到酒酣耳热之际,相熟的官员便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借着醉意说些平日不便言说的话。
燕之郁无聊得昏昏欲睡,唯一的乐趣是打量戴着幂篱的青年。青年的话很少,看上去意兴阑珊,只偶尔端起酒杯回酒。
宴席将散时,何徵引着他,向青年所在之处走去。行至半途,穿过三四位松松散散围坐着的中年人,都穿着绯红色的官袍。其中一人正是顾捷。
顾捷拦下他们,不动声色地打量燕之郁,笑道:“文曜,这便是你上回提过的小郎君?果真一表人材呐。哦,犬子估摸这两日便到江都,他今年刚——”
“高中探花。”何徵没好气地打断,“顾敏行,你到底要说多少次?”
顾捷嘿嘿一笑,转向燕之郁:“小郎君若有闲暇,不妨与犬子结识一番。”
“那自是郁的荣幸。”燕之郁谦谦施礼道。
再向前行,便是先前侍立于幂篱青年左右的两位年轻人。何徵曾多次见过此二人,并非扬州府官吏,他揣测是徐侍郎自长安带来的亲信。
看见他们过来,其中一位年轻人起身道:“侍郎说,让燕郎君一个人进来便可。”
何徵欠身一礼:“劳烦二位。”
转过一道轻纱屏风,是一处清雅茶室。临窗立着一道颀长身影。
燕之郁缓步上前:“见过侍郎。”
被唤作“侍郎”的青年猛地转身,压低声音急道:“公子!”
“侍郎这是在说什么呢?”燕之郁抿着唇,忍不住逗道,“怎么这样紧张?”
“公子要玩到什么时候?”清泉无奈地摘下幂篱。
“我还有点事,要早些走。”燕之郁笑道,“你们在这多看着点。”
望江楼有一处专供宾客登高远眺的高台。此刻月明星稀,晚风轻柔,立于此处,江都城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燕之郁站在阑干边,垂眸俯瞰楼下街市。卖花灯的、冰糖葫芦的、糖炒栗子的……灯火摇曳,火树银花,所有人的动向,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抹粉衣身影上。女郎手提一盏莲花状的花灯,正快步向望江楼走来。步履匆匆间,衣袖翻飞如暮云,手中的灯影亦摇曳生光。
他单手支颐,暗自期盼她能抬头往这边看一眼。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一般,女郎倏然仰起头,视线直直迎上他的,随即展颜一笑,用力挥动手中的花灯。
燕之郁微微一怔,旋即指向楼下,示意自己即刻下去。
他转过身,没走两步,却听到一声冷冰冰的问候。
“你就是燕之郁?”
方才太专注,他竟没发现高台上又来了一人。
这人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身穿绣着云纹的锦袍,额系绯红的抹额,腰间的玉蹀躞在灯下流淌着绮丽的光泽,一望便知是扬州本地的世家子弟。
燕之郁略一迟疑,出声问道:“顾徊?”
青年显是一愣,随即咬牙切齿道:“你也配叫本公子的名字?”
莫名其妙就开始生气,大概是有什么癔症。
想到楼底还有人等他,燕之郁懒得接话,转身向楼梯口走去。不曾想顾徊猛地拽住他的胳膊:“燕之郁,你就不说什么?”
燕之郁侧过脸,甩开他的手。
“我还有事。你赶紧滚。”
“我、我滚?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顾徊怒极反笑,“燕之郁,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三!自打我去长安,你、你就一直在勾引何小姐,是不是?我呸,勾引有夫之妇,真不要脸!”
虽然不知道“小三”是何意,但他听得懂勾引二字。
燕之郁眉梢轻挑,含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公子长成这样,留不住何小姐,怪不得旁人。”说罢,挑衅地扫视着顾徊,倏尔叹道,“顾公子,生就这般模样着实辛苦,不如早点想个办法投胎转世,我看从这里跳下去便不错。何小姐心善,你死后,我们一定会给你烧纸钱的。”
“什么叫、我、我长成这样?啊?”大概是此生从未给人骂过丑,顾徊不可置信地摸起自己的脸,“你、你胡说八道!臭小三,你以为你长得很好看?”
他的目光落在燕之郁发顶的海棠花上,“啧,男的还簪花?真是个变态!”
“这花是何小姐送的。”燕之郁淡淡打断,“何小姐喜欢我这样,不可以么。”
“……她送的?”顾徊微微一怔,“你——你——你骗人吧?!”
“这发式,还是何小姐帮忙梳的。”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燕之郁又补道。
“你——你——你乱说什么?我、我打你!”
气急败坏的顾徊一拳便朝他脸上砸过来。
燕之郁侧身避开他,顺势抽出顾徊腰间的佩剑。冰凉的剑锋贴上颈侧,顾徊浑身一僵,顿在原地。
“你、你怎么敢——”
“顾捷就在楼下,你若是不想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最好乖一点。”
少年的声音冷下来。
“顾徊,今日我心情好,可以不同你计较方才的事。”
顾徊呆呆地看着他,唇瓣翕动,但什么也没说出口。
燕之郁轻嗤一声,把佩剑往地上一抛,发出哐当的声响。
但没走两步,又听到一阵极快的脚步声。顾徊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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