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刘元一手搭在阿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酒壶,正跌跌撞撞地向营帐走去。
她吟着李太白的诗,却非要用古怪极了的调子唱出来。便是对她忠心耿耿的阿丑,也难以昧着良心说,这歌好听。
季布见她这般醉态,皱了皱眉——停杯投箸不能食?这丫头是一口也没少吃了,方才在席上又唱又跳,一直到这宴会结束。
谁曾想都快到营帐了,也不消停。
季布正欲转身,不想同醉鬼打交道,却不料被刘元一把抓住胳膊。
“老师,我观你面相不凡,定会大富大贵、安度晚年,成为一代贤臣。”
听见这话,季布笑了笑,这弟子怕是还在发梦,忽悠人的时候也不挑点好听的。
自己都已经是将军了,待他日,西楚霸王一统天下,这“大富大贵、一代贤臣”,岂不是板上钉钉之事?
“好生将这醉鬼带回去,莫要让她乱跑,”季布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对阿丑叮嘱着,“她这几日甚是疲倦,身上又有伤,我已派人送去了药油,你要好生服侍。”
阿丑板起一张圆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架起刘元往营帐中走。
刘元不算重,但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阿丑身上,因此阿丑走得也颇为吃力。尤其是地面上刚下过雨,有些泥泞,此刻阿丑是一脚深、一脚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刘元扶到营帐前。
季布见此,放心了些,迎着细微的小雨,回了自己的营帐。
下一秒,进到帐中的刘元,哪里还有先前醉鬼的样子,她目光炯炯,如同刀子般锋利。
“女公子,你怎得连我都骗!”阿丑眼中是大大的疑惑,她有些不解,“你没醉吗?”
“醉?那自然还是醉了的,不让你知道,也是怕在老师面前漏了馅。”刘元倒也没说谎,她演技尚可,但也是真得有些上头,不然怎么骗过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真当他们是草塑泥捏得不成?
三分酒劲,三分演技,剩下的全靠运气。只需三分醉,演得范增掉眼泪。
逃跑总要担点风险,哪怕范增刚被敲打,此时在她身边的那些探子已经不见。但她也是真不想再留于此处了。
雨点拍打在帐篷上,白天的时候便异常闷,刘元便料定晚上这雨跑不了。果不其然,这会子的雨下得急,劈里啪啦还带着狂风。
这风也邪门,大得似乎能将这帐篷掀翻。
“我们走,不要带任何行李。”刘元毫不拖沓,抓起一把剑,往怀里揣了俩饼子,便想走。
转头她又看见地上的阿黄,将拿了出来,捏起阿黄的后勃颈,抓到了怀里,低声威胁:“不许叫,若是招来追兵,就将你丢出去。”
阿黄颇有眼色地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一声不吭,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窝着了。
刘元不放心,还是拿布条将阿黄的嘴筒子绑了一下,当然绑得不算紧,意在提醒阿黄不要叫。
它若是想挣脱,用爪子便能扒拉下来。
“女公子若是怕被发现,”阿丑低声说道,却看见刘元怀里的阿黄,“请您让我留下,拖延一二。”
“也莫要带走阿黄了!”阿丑拼命压着嗓子,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要废话,我是司械都尉,你是我的兵,阿黄也是我的兵,哪有当头儿的丢下自己的兵?”刘元懒得掰扯,“我只带你一起跑,剩下全靠你自己。你要是再废话,我们一个都走不掉。”
说罢,刘元便与她一同压低身子,在狂风暴雨之中,出了门。
雷声很大,一阵又一阵,震得人胆颤。
“也不知道这老天,究竟想劈死谁!”刘元笑了笑,脸上的雨水流到了脖子里,身上也都湿透了。
与此同时,范增也有同样的感叹:“这雷怎么不劈死她!小丫头今日将了老夫一军,定是有所图谋。好在今夜雨急,她一身是伤,定不会轻举妄动。”
毕竟这是一场风寒都能要了命的古代,毕竟这雨下得这般大,毕竟他方才被项羽警告过,毕竟那丫头为大王做出了连弩,毕竟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女子……
范增的无数个犹豫化作一声叹息,他总觉得不安,却不能再派人监视了——那丫头不算什么,可大王不能忤逆。
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他一次次地向大王谏言,何尝不是在挑战大王的权威?
罢了,范增起身打开了帐篷,莫名想起来了鸿门宴的那天。
狂风将雨吹进帐篷,清凉中又夹杂着冷冽,也将他的酒意吹醒了几分。刘元打着“化干戈为玉帛”名头,灌了他不少酒,此时被风一吹,范增越想越不舒服。
“来人,去看看那丫头的侍女可在!”范增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恨不能马上监视那丫头,但侍女却是有统一的营帐的。
不过须臾,探子来报,阿丑已不见。范增当即派人去寻刘元,带人闯入帐篷、掀了被子,却也只得到一个“人去楼空”。
被子里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他竟被一个小丫头耍了!
虽是暴雨天,但范增这里的动静不小,龙且带着一队护卫靠了过来,今夜正是他负责巡防:“范公怎么在此处?”
莫非又是来找那女公子的麻烦?
我怎么在此,你的脑袋是榆木吗,那丫头分明是跑了出去!
范增心里腹诽着,却还勉强扯出一个笑:“那丫头不见了,夜黑风急,还请将军去寻寻。”
龙且问完便反应过来,人是跑了,范增这是要他去追,他当即马不停蹄地带人去了——若是真让这人跑了,他去哪里寻那更有威能的弓弩!
昔日挑战过刘元的蒋二,更是当仁不让地冲在最前面。
“驾!”
深夜中有两队马蹄声,一队在前,一队在后。
刘元向着荥阳的方向狂奔而去,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但这些日子借着造弓弩寻到的指南针,想来是没错的。
她的身后是龙且、蒋二,还有深夜被唤醒的季布。
刘元与阿丑骑着马,马蹄上都有马蹄铁,轻盈的步伐踏过一个个水坑,在黑夜中向前飞驰。
只是淋了雨,刘元感觉自己的伤口似乎要烂掉了,有种又痒又黏的感觉,让她恨不得拿剑挖掉。
她们二人的骑马速度终究是慢了些,又来不及对马蹄印做遮掩,只能拼命跑。
刘元更是想不到,这范增发现得如此之快,否则这样大的雨,明日一早,什么痕迹也冲干净了。
听见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刘元却并不恐惧。
她感觉自己的血要烧起来了,仿佛有什么在极速飙升。
她听见旁边河里的浪声,想来是要到索水了。此处距离汉营已经不远了。
或许会有人来救她吗?刘元自嘲地笑了笑。既然跑不过,那便战斗。
“吁,”刘元勒住缰绳,转身,弯弓搭箭,射向后面的人。
一箭横空,飞向远处。
接着,便有人被射落马下,刘元心中畅快极了。凭你是谁,也想拦我?
接着,刘元飞速带着阿丑下马,藏到了靠近河边的芦苇丛中。
雨很大,越靠近河边,越是刺骨地冷,刘元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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