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只带了生辰八字,本人没来吗?”
“是的大仙,能算吗大仙?”
“唔,这有点……”
“啪!”
蒙面人果断拍下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子,满眼希冀地望向算命摊铺后的少女。
原本面色为难的少女顿时展颜一笑:“好说!”
宽大的袖袍轻飘飘一挥,摊桌上的钱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收好了钱,少女清咳一声,负手站直,垂眸看定蒙面人递来的生辰八字:“来来来让我瞅瞅……嘶……”
她这厢正思索沉吟,那厢一个声音忽而远远地喊:
“归笙!”
少女恍若未闻,仍旧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生辰八字,边看边翘起兰花指,煞有介事地摩挲起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山羊须。
片刻,她眉毛一挑,神情古怪。
蒙面人只觉一颗心也被她那两缕绒绒的眉毛高高吊起,不禁双手捧心,忐忑发问:“大仙,怎么说?”
少女眼皮一掀,黑黢黢的眼眸深不见底,骇得蒙面人心里越发找不着底。
“大仙?”
眼见得快把人吓哭了,少女方才悠悠叹出一口长气。
她指着桌上的生辰八字,语气玄乎,意味深长,一字一句道:“我观这位施主呢,心性坚韧,意志坚定,为了一腔执念夙愿,便是付出断骨抽髓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有如此可贵之品质,本该是顺遂圆满的一生,却因幼时的一场飞来横祸,此生无缘所求之物,实在可悲可叹,可感可泣……”
蒙面人听着听着,不知想起什么,逐渐热泪盈眶。
少女不动声色地瞅他一眼,压下眼底疑惑,再咳一声,继续道:“不过呢,我算出这位施主在不久的将来,会遇到一位命中注定的贵人……”
蒙面人期期艾艾地问:“是不是在这位贵人的提携下,他就能如愿以偿了?”
少女对他安抚地笑了笑,正要张口,又听不远处传来一声严厉的喝止:
“归笙,住口!”
归笙迅速张口,一气呵成全无停顿:“不,是遇到这位贵人后,这位施主的命运将急转直下,更加糟糕!”
“原本他还能勉勉强强浑噩度日,遇到这位贵人后,他将彻底一蹶不振,整个人跌落地狱,从此以后耽溺虚幻逃避现实,醉生梦死而不知今夕何夕,最终一缎白绫了此残生……”
蒙面人听不下去了,绝望地打断她道:“这算哪门子贵人?这是灾星吧!”
归笙断然点头:“是的,的确是命逢灾星,不过不必忧心!”
她拍拍胸脯,胸有成竹地道:“我有一计,可除此灾星!不过嘛……”
她故意拖长尾音,蒙面人心领神会,忙从袖中又掏出一只钱袋。
金币相击之音清脆悦耳,归笙听得心花怒放,虔诚地双手去接,浑然不察自己身后一道阴影降临。
“咚——!”
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捶击声后,归笙脸面朝下,趴在桌上,后脑勺悠然飘起一缕青烟。
在她身后,肩披鹤羽的女子优雅地收起拳头,又一扬手,隔空抓住那只惨遭波及而高高飞起的钱袋。
将钱袋原物奉还,岑箐对蒙面人俯首一礼,言辞恳切:“师妹顽劣,童言无忌,还望阁下不要放在心上。”
随行的两名侍从应声上前,向蒙面人奉上两只玉匣。
“咔嗒”一声,匣盖开启,匣中各陈一枚丹药,光华流转,成色上佳,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岑箐拱手道:“还望阁下允许我代师妹赔罪,微薄补偿,不成敬意。”
蒙面人却看都没看那丹药一眼,只是失魂落魄地盯着桌上的生辰八字。
岑箐不解,却无意多问。
她看出此人并无修为,应当只是个来相卦的凡人。
径自放下丹药,岑箐一把扯过桌上装死的归笙,拖着走了。
路上,归笙被岑箐抓着后领拖在身后,腰臀悬空,两腿软绵绵地摊直,鞋跟趿拉着,“咔哒咔哒”地在石板地上啃出两轨崎岖的划痕。
过路之人无不惊讶侧目,归笙却好似入定无觉,两手交叠在心口,微笑闭目,很是安详。
安详没一会儿,她就听头顶上的岑箐道:“归笙,别装死,把那东西收了,不然别怪我向你师兄告状。”
“你师兄”三字震慑力十足,归笙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摇摇晃晃举起胳膊,五指对准远处被丢下的算命小摊,遥遥一握。
“收。”
小摊光芒一绽,化作缕缕游丝,散入虚空。
同时,一只核桃从小摊处飞来,钻进归笙的袖袍。
她的一身神棍行头亦摇身一变,变作一袭灰得有些发黑,但依稀能瞧出原是白色的衣袍,两管破破烂烂的袖子迎风招摇,打的补丁手艺稀烂至极,活像一只只爬在衣服上的癞蛤蟆。
变回原貌,归笙哼哼唧唧地抱怨:“今日这身行头,花了我三枚铜板!三枚!师姐你好歹让我回个本……”
岑箐冷冷地道:“袖子里是什么?掏出来。”
归笙扭身抱住岑箐的腰一阵乱蹭:“哎呀哈哈哈师姐你来接我啦!好爱你师姐!不过今日逮……咳,接我接得比往常要早一些呢!是师姐你太想我了吗?”
岑箐猛戳腰间小混蛋的脑门:“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归笙先是疑惑:“今天是什么日子?”
随即大彻大悟:“莫非是师姐你大喜的日子?是紫涧峰的那个武痴还是列缺峰的那个雅士?总之不管是哪位都恭喜恭喜,红包拿——”
“咚!”
归笙捂住自己再遭重创的脑袋,眼冒金星,弱弱呻吟:“那个……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请师姐指点一二……”
瞧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岑箐重重叹气:“你啊你,连七峰共赴的中秋晚宴都忘了!你师兄又要因为你挨诸位峰主的骂了!”
归笙眨了眨眼,一撇嘴道:“哦,原来是这个事啊,我还真忘了呢。”
又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骂我师兄就骂呗,他们骂得再凶,也动摇不了我师兄首席弟子的地位,只能过过嘴瘾咯。”
这话倒是没错。
岑箐摇摇头:“得亏来逮你的是我,若是让眠阳峰那些爱嚼舌根又小肚鸡肠的见了,还不得把你的脊梁骨给戳歪。”
归笙满不在乎:“说就说去,师兄常说我坐姿不端正,指不定我的脊梁骨早就歪了。”
岑箐无语:“你能别什么话都朝你师兄身上拐么?”
归笙喊冤:“不是师姐你先提他的吗?没办法,你要是有个这么优秀的师兄,你也会忍不住时刻挂在嘴边的……不过师姐你自己就是霞澜峰的首席大师姐了,也不需要。”
岑箐看她片刻,唇角微抿,语重心长地道:“与其把你师兄挂在嘴边,不如勤勉修炼,成为那个被挂在嘴边的人。”
归笙笑嘻嘻又去蹭岑箐的腰,避开了她的视线,道:“师姐我刚刚给人相卦的时候你干嘛揍我不让我继续往下说啊?我脑袋真的好痛哇。”
她话题转得生硬,显然不愿多谈,岑箐无声叹息,便也顺着她的话回道:“别人诚心相卦,你何必说那些打击人的话?”
归笙哼道:“我瞎说的嘛,毕竟那人若真想算出个好歹,到我这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骗子这里来做什么?”
“果不其然,那命格是我这个外行中的外行都能看出来的大富大贵吉人天相,看得我牙根酸苦妒火中烧……师姐你懂吗?这感觉就像有个人提着一大桶金元宝走在路上,却拦下了我这个路过的穷鬼问:‘姑娘你看我这钱多不多啊’……所以我才一时没忍住,说了晦气点话以泄我心头之愤。”
岑箐不赞同道:“万一人家的确事出有因,能问的都问过了,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到你这街边小摊碰碰运气,死马当活马医呢?你胡说八道多伤人心。”
这话有理。
归笙想了想,良心痛了痛,讪讪地道:“好吧,是我错了,还好师姐你方才替人家狠狠教训过我了,希望他收下补偿吧,那可是你们霞澜峰的丹药啊,多少人挤破头也抢不到一颗呢……”
二人又聊了几句,渐渐走出人烟聚集的街巷,走进杂草丛生的郊外古道,岑箐道:“来不及走回去了,用传送法宝吧。”
话音才落,四人便如踏入一道无形的门,数步之间,物换星移,古道西风向后隐去,七道巍峨连缀的山峰,如镶于天幕的七颗碧珠,近在前方。
来到山脚,岑箐抬手,印上一道无形的屏障。
刹那间,掌心下有水波状的流光漾开,四方的云雾被这流光牵引而来,铺作一纵蜿蜒而上的云梯。
归笙蓦地出声:“师姐你松开我,让我踩踩这云梯,估计要有好一阵踩不到了呢。”
岑箐斜她一眼:“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归笙缩缩肩膀:“那可不,那帮家伙早就看不惯我,说不定这次直接撺掇掌门赶我出宗门咯。”
岑箐将归笙拎到眼前扶稳站好,替她理了理凌乱的碎发,放柔声音道:“迟到而已,不会把你赶出宗门的。”
归笙眨了眨眼,笑而不语,侧脸在岑箐指尖轻蹭了下。
四人登上云梯后,云梯自发沿山道上行,周身场景变幻如梭,几乎一步一景,约莫半炷香后,越过一道遮蔽视野的山头,眼前豁然开朗。
千重璇霄丹阙映入眼帘,瑶池仙台林立不绝,演武场、藏宝阁、集议殿……各式建筑气势恢宏,错落其间。
这便是归笙与岑箐的师门,坐落于中州七峰的第一宗门,天霄派。
今夜中秋,七峰之首——太虚主峰上,数千张座席浩荡排开,灯火辉煌,烟花盛放。
遥遥听得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之音,却在归笙与岑箐二人到来时,倏然静默。
无数双意蕴各异的视线,自宴席的四面八方投来。
静默中,岑箐泰然自若,躬身行礼:“禀掌门,弟子已将栖雪峰归师妹带回。”
她所对之向为宴席上首,座上之人一副青年样貌,姿容俊秀,却因神色过于冷峻,令人见之生畏。
奇怪的是,他的样貌比席间众多修士年轻许多,两鬓却斑白如雪,眉心一道褶痕,似是常年劳心劳力所致。
此人正是天霄派掌门,云起凡。
归笙从岑箐身后冒个头出来,也吊儿郎当地随了一礼。
她一冒头,席间顿时响起窃窃的议论。
归笙侧耳听了听,期待能听到一些充满新意的论调,结果还是“没规矩”“不成体统”“穷酸”“还是老样子”“没半点长进”之流的陈词滥调。
这些老掉牙的词儿她足足听了三年,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听得上首传来一句“免礼,回座”,归笙干脆利落地直起身。
她抖抖两袖,大摇大摆地穿过一众座席,径直走向方才骂她骂得最起劲的那一席。
那席上是个少年,也算眉清目秀,但在见到归笙气势汹汹地走来时,吓得面目扭曲,便连那一点清秀也失去了。
随着归笙向那少年越走越近,其他席间也隐有抽气之声,似有一声制止的暴喝在众人喉间酝酿。
就在那少年要原地蹦起,其他席间的那声暴喝要喷薄而出时——
归笙脚底一个急转,整个人转了个向,往截然相反的一处角落走去。
“……”
少年身体一松,也自知被耍了一通,脸色铁青。
归笙才不管他脸是什么颜色,一颗心早已扑到了那处角落。
这场中秋宴从半月前就开始悉心筹备,处处张灯结彩,灯花明灿,唯独这一角落,被排挤在灯火弥漫的边缘之外,笼罩在灰暗冷清的阴影之中。
归笙走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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