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和殿后的永安门出来,沿右侧朱红宫墙步行不过二里,便能拐入一条岔路。衔接的小道由青石铺砌,宽不过六尺,直通御茶膳房。
踏上后向东行三十步,穿过一道月洞门,往南走便是上林苑监管辖的蔬果圃,平日里少有宫人会去,反之往北,则是乔昭猜测乔知意会在的地方。
瞥见空地上的两人,乔昭赶紧止步。视线转了一圈,发现无处可藏后,便将大袖拢在怀里,确保自己藏严实了,才敢探头探脑的自拐角处往外看。
乔知意正倚在张青石棋枰边上,一袭绛红色蹙金绣凤朝服,面前正对着说话的是一背影熟悉的年轻官员,远远看去,两人间的相处还算和谐。
边上生长了百余年的紫藤树花穹垂落,挡住些刺眼的光线,藤条浸了露珠,在四月的天里开的正盛。
“孟卿何故予郑尚书求情?”
乔知意的语气氤了丝笑意:“难不成本宫在你眼里,是什么心狠手辣的残暴之人?”
孟文君特意赶在下朝后找到她,闪烁其词、一番周旋后,才轻着声音将原因托出。
竟是担心礼部今日所为惹恼自己。
“……殿下明鉴,臣绝非此意。”
孟文君位于对面,隔着棋枰,秀逸如立,揖礼时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捻起袖口:
“只是在臣看来,郑大人因循守旧,为大梁殚精竭虑多年,今日武举一事,许是被困于旧念,一时糊涂。虽然言语莽撞,却并非存心忤逆。”
郑儒坐稳礼部尚书的位置多年,克勤克俭,时有提携寒门学子,遇灾年便施粥济民,平日里深受百姓爱戴。
但朝中官员众多,陛下如今这般年岁,脾性又急躁恣睢,若长公主因武举一事,心中对郑儒起了意见……
“孟御史了解百官,本宫佩服。”
边上紫藤盛得过头,几根藤条自最顶部垂落身侧,乔知意将手伸进星星点点的花瓣里,用力揪了两片下来。
“那你倒是说说,既然认定本宫生气了,该怎的罚,才像本宫呢?”她捻了捻,将手中粉紫揉成一小团的丢向孟文君,娇声不悦道。
九重紫叶瓣轻柔,在半道就坠了下来,不声不响的砸在青石棋枰上后,又顺着经络舒展开来。
一阵风过,顶上大片紫藤被簌簌吹响。
男子闻言躬身作揖,广袖垂落,心中则暗自思量着她的话,多了些耐心问道:“臣不知,殿下便是殿下,何来相像之说?”
“孟御史长了本宫几岁,却不知成事不说,遂事不谏的道理。”乔知意轻哼,隔着大袖拍上棋枰。
“你今日认定本宫少不更事,已然当众考了三问,现下又专程寻来劝诫,可不把本宫当成了目光短浅之辈?”
“那若本宫真想罚他,又岂容你置喙?”
如此说开,就是压根没有想责罚的意思。
孟文君轻舒口气,放下担忧的同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纳罕。
长公主从不干政,传言自陛下登基后,更是极少入宫,整日徘徊花柳之地寻欢作乐。
如今朝堂一见,却与听闻的大相径庭。
若长公主真要重罚对朝廷一腔赤诚的郑儒,因言获罪,明日朝会必会有更多趋炎附势之辈,对谏言一事噤若寒蝉。
别的不提,孟文君身为御史大夫,本就有着监察百官一职,就怕有忠臣失望进而妄议陛下。
他深深一揖:“臣一叶障目,还望殿下息怒。”
乔知意本就是佯怒,见他有了歉意,便收起脸上那副表情,转而问道:“那这回本宫问你,觉得武举一事如何?”
孟文君垂了垂眸子,肤色浅淡。
他虽是朝臣,但也是世家大族中人。
“臣以为……此事前无古人,更新国本。”男子指尖轻攥袖口,“对如今的大梁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乔知意单手支着脸,桃花似的眸子在他身上晃了又晃,等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悠悠道:
“孟大人可有违心?”
“……于君无。”
孟文君被盯的不自在,那眼神发烫似的落在他身上,干脆垂眸错开视线,轻柔温和的回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乔知意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轻笑,点了点棋枰对面的石椅,示意他坐下。
孟文君一怔,连忙后退一步,拱手婉拒。
大梁朝民风开放,女子上街经商的都有不少,但男女大防依旧,七岁便不同席,平日里相处更要有分寸。
“殿下厚爱,微臣惶恐。”
孟文君着实被吓到了,他年二十有二,自束发起便专心于朝廷,莫说娶妻了,连妾都没纳一个。
如今长公主抬手就是让他坐对面,毫不忌讳的样子,若让陛下见着,怕不是要误会两人的关系。
“皇姐可让朕一番好找!”
乔昭有些着急的声音自身后传出,不及孟文君反应,明黄色的小身影一头扎进乔知意怀里。
“这才下朝,怎的都不等昭儿!”他蹲在乔知意身下的石凳旁,小脸趴在她膝上,拖着长调撒娇。
张立德带着宫人终于跟上,见着此景,不禁叹了口气。
十年如一日,他早该习惯陛下对长公主这般特殊。
忽的,像是见到了什么,张立德神色一凛,快两步凑到乔昭身边,见他没察觉,干脆将下摆两侧扯到怀里,陪着小皇帝一起蹲下。
乔昭歪头撇了他一眼:“作甚?”
“陛下,”张立德朝外伸了伸脑袋:“奴才刚好似看着慈宁宫的人了,莫不是太皇太后找来的?”
小皇帝消息通知的迟,昨夜过去时太皇太后已经歇下,长公主接替听政一事还是今早有宫人过去说的。
他早猜到太皇太后得找一次长公主,没成想这么快,这才刚下早朝,慈宁宫的影子就跟来这附近了。
“啧,”乔昭伸手环住乔知意的腰,不太高兴的皱了皱眉:“找便找了,朕还能怕她不成?”
太皇太后虽为先帝生母,但保守固执惯了,打心底里轻贱女子。昭懿皇后生前时常受她苛责,连带对随了她长相的乔知意都没几分好脸色。
直到乔昭出生那年,才软了对昭懿皇后的态度,但又遇上先帝要为皇后遣散后宫一事,导致她又一次的大发雷霆,差点把出生不久的乔昭抢到慈宁宫养。
孟文君在一边见着小皇帝粘上乔知意的动作,忍不住想谏言,却欲言又止。
陛下虽年幼,但如今也十岁了……
“怕是因为殿下今日去了朝会,”张立德声音放得极低,唯恐惹恼了小皇帝:“太皇太后虽说放了权,但今日寅时还是留了奴才派去慈宁宫的宫人问话。”
“诶呀!”
乔昭止不住有些烦了:“朕都说过不要让她多问,传完话就直接回来了!还想着派人让皇姐去慈宁宫找她,你们有谁发现就第一时间来通报朕!”
他转过脑袋,看着身后面露难色的宫人兀自吩咐,又重新看向乔知意,忿忿道:“她当年在朕面前都敢如此说皇姐,皇姐也莫要去搭理她。”
九五之尊哪管这些宫人能不能违背太皇太后的命令,只晓得把不想面对的烦心事一把子按进泥地里。
乔知意见他一副小脸鼓起的气恼样子,顿觉可爱,她轻笑伸手,避开小皇帝头顶带着的十二旒冕冠,轻揉他长发被冠起时露出的发丝。
“有皇弟在,本宫怕什么?左右不过被她多说几句。”
太皇太后先前就常对去请安的乔昭发牢骚,沙哑的声音仿佛停不下絮叨,但无非就是围绕着昭懿皇后的独宠,以及提醒他不要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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