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几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笑盈盈步入多宝客栈,扬声便问:“听闻你们家大掌柜回来了,人在哪儿,还不请他出来相见?”
宝诺从柜台后面扬起脸,为首的游宗熙晃晃手中红绸包的铜钱:“哟,四姑娘温书呢?那便祝你鹏程万里,岁岁安康。”
宝诺站起身接过:“多谢游二哥。”
其他人见状倒不干了:“宗熙,你给四姑娘准备压崇钱怎么不提醒我们?单你一个做人情,显得我们多小气?”
游宗熙没好意思地笑笑:“这也不是我准备的,是我娘,她惦记谢家的小妹妹,叫我别忘了礼数。”
“这倒怪了,你娘为何惦记?她见过四姑娘?”
游宗熙道:“没见过,她听闻谢四姑娘聪慧乖巧,想邀她正月赏灯呢。”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笑道:“难不成游夫人想给四姑娘说亲?”
话音刚落,一个低沉冷峻的声音响起,像在酒坛子里泡过,醇厚却辛辣,带几分不易察觉的严厉。
“是谁要给她说亲?”
众人霎时安静,不约而同仰头望向楼梯处。
谢随野居高临下,一袭深邃玄色锦袍,乌发高束,虽然穿得黑,身上点缀却不少,腰系玉带,左手一枚扎眼的红宝石戒指,呼应着精致的红翡耳坠。他是少见的戴耳坠却不显阴柔的男子,越是珠光宝气,越是邪性四溢。
宝诺收回视线。
分明同一副躯壳,同一张脸,谢随野和谢知易却判若两人。
昨晚那个温柔亲昵的哥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张扬冷峻的家主大哥。
内核与性情更换,连轮廓也变得凌厉,显得凶,宝诺不喜欢。
谢随野拿着凿子、钻子和鲁班尺下楼,本就长得十分高大,下巴微微抬着,眼睛扫过众人,仿佛在瞥小动物。
“大猫。”游宗熙调侃:“掌柜还亲自干活儿呢?”
谢随野的朋友们给他起的外号,因他发怒时像北方老虎,顺毛后又像慵懒的波斯猫,长那么大个儿,遂叫大猫。
他刚修理客房窗子,将工具递给伙计,轻描淡写:“不干活吃什么。”说着瞥向柜台后面的宝诺,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讥讽:“我还没成家,老二老三都没定亲,哪里轮得到她?”
朋友们闻言便笑:“你要放话出去找媳妇,明日平安州的媒婆能把多宝客栈店门踏破,信不信?”
谢随野不以为然:“小店局促,塞不下那么多媒婆。”
午饭人多,坐满大圆桌,盘子多得叠放起来,温酒壶满过一回又一回,他们划拳、行酒令,热火朝天。
谢随野懒洋洋坐在主位看着他们撒欢。
自打数年前来到平安州,多宝客栈在此地扎根立身,好生意不仅靠经营,也靠大掌柜交友广泛,老于世故的缘由。
平安州的游冶子弟向来会玩儿,哪里有好吃的好逛的,呼朋引伴,寻欢作乐。谢随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时从外地带回一些稀罕物,唬得那些公子哥晕头转向。
应酬罢了。
宝诺清楚那不过是谢随野交际的手段,别看他长得一副浪荡贪玩的模样,其实内心疏离,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某次游宗熙吃醉了酒,告诉她说:“四姑娘,我与大猫交好,却甚少邀他去府上做客,你可知为何?”
“不知。”
游宗熙皱鼻子笑:“呵,我防着他呢。”
“防他什么?”
“唉,我家中两个妹妹正是少女怀春的年华,我唯恐她们见了大猫,被他给骗走。”
宝诺愕然:“不会吧?我觉得……你该担心令妹被他吓哭才对。”
游宗熙闻言苦笑:“四姑娘,你是身在此山中,看山只是山啊。你哥长成那样,很招小姑娘喜欢的。”
宝诺皱眉:“不觉得他很凶吗?”
游宗熙叹道:“应该说是危险。”
“什么意思?”
“就是会诱拐良家少女私奔,亡命天涯,再弃如敝履,摧毁少女之心的那种危险。”
宝诺怔了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不至于吧?”
要说摧毁什么,谢随野应该会想摧毁一座城池,那才是他内心深处承载的破坏欲和成就感。
游宗熙摇头轻叹:“你是他妹妹,自然不懂,以后长大就明白啦。”
宝诺只觉得好笑,哪个姑娘敢亲近凶巴巴的危险野兽,论起性情,谢知易才惹女子青睐,又没有受虐的癖好,谁会看上谢随野那种狂妄之徒?
……
酒过三巡,血气方刚的青年嘴上没个把门,逐渐说起荤段子。
谢司芙捂住宝诺的耳朵:“吃完了吧?回屋打个盹儿,今夜守岁。”
宝诺的确有些困顿,上楼小睡一觉,醒来日光斜照,大堂的说笑声隐约传入后院,那帮人竟然还在喝。
宝诺靠在床头翻话本小说,谢司芙忽然急急忙忙在楼下喊:“老四,快去油桃符,我这儿忙,险些给忘了!”
她便下楼到柜台抽屉里拿新的门神纸。
有道目光一直瞥着她,宝诺深呼吸,顶着难以忽略的关注,像长着尖刺却又十分美丽的枝条在她背脊蔓延。
换了新门神,又用油彩给桃符涂刷翻新,进店,走过大圆桌,宝诺目不斜视,只往那边瞄了一眼,她不该生出好奇心的。
“谢宝诺。”谢随野抓住她在偷瞄:“过来。”
宝诺脚下顿住,迟疑地走到他面前。
谢随野歪在紫檀圈椅里,耳朵脸颊绯红,目色迷离,像月下吃花瓣的金鱼,为月光和花倾倒,晕眩了。
“你方才在看什么?”谢随野单手支额。
宝诺:“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闻言他笑了,眉毛挑起来:“见大哥醉了,还不去煮一碗醒酒汤来?”
“我有事忙。”其实宝诺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样说。
果不其然,谢随野脸上露出微愠的神色,嗤笑一声:“数典忘祖。别以为过年我就不会收拾你。”
宝诺屏住呼吸,登时有点心虚。
这两个月她在学堂里数次惹祸,要是夫子差人来告状,这个年就不好过了。
宝诺去厨房翻找,大厨伍仁叔早就备好沆瀣浆,锅里热着,盛一碗给她。
宝诺自个儿先尝了一口,甘蔗的清甜和白萝卜汤混合,既能化酒又能消食。
谢随野头痛,闭目养神。
宝诺本想放下碗就走,可到了他跟前居高临下瞧着,难得以这种角度俯视,某种凌驾感让人莫名兴奋,她有些享受,微微抬起下巴,右手松开漆盘,摸着发烫的瓷碗,忽然想,要是把汤泼到他身上,会怎么样?
谢随野突然睁开眼。
宝诺一怔。
他盯着她瞧,目光幽深,仿佛能穿透灵魂。
“留心你的手。”谢随野冷笑:“敢烫我试试看。”
宝诺心下倒吸一口凉气,自然不敢实施,把沆瀣浆搁在桌边。
“谁让你走了?”
她不解,扭头望着他。
谢随野放下交叠的腿,往两边岔开,大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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