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知了◎
黄昏悠悠,蝉鸣叫的格外放肆。
“你要不在家休息?”苏刈问道。
苏凌吃完饭后像一个摊着肚皮的猫靠在椅子上四肢软绵绵的自然垂下,眼神放空一脸游离天外。
此时那些幼虫应该窸窸窣窣从地里出洞爬到树上正蜕壳羽化吧。
“不要,我还没捉过知了呢。”
苏刈也没强留下他在家。
慢慢摸出了一套规律,只要他在苏凌眼前苏凌耍脾气的次数就会减少。
好粘人。
苏刈压下嘴角笑意,“那我们现在出发等会儿天黑就看不见。”
苏凌道:“好,先去问问三伯娘家和二姑有没有兴趣捉知了。”
两人先去三伯娘家说去厚朴树捉知了,三伯娘说自己忙就不去家里还有鸡鸭猪等着喂。
一旁狗剩眼巴巴望着三伯娘说他想去,他可以先把家禽喂了再去。
三伯娘斜瞅了下狗剩,那是苏凌专门割树皮来捉知了,辛苦一通卖钱的,她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孩子瞎凑热闹。
狗剩不懂三伯娘的眼神,还一脸意动渴望地望着自己娘,又兴奋地望着苏凌。
三伯娘为难时苏凌开口道:“狗剩,你快把鸡鸭猪喂了。”
狗剩偷瞥了下自家娘的脸色,然后大着胆子嚎了声好。
一溜烟儿跑到地里,将几只鸡呼呀呀地赶回鸡圈卷起一地鸡毛乱飞。
苏凌看笑了,对狗剩喊道,“狗剩你动作快点,不然我等会把知了壳捡完了,你就没得捡了。”
三伯娘心里疙瘩也散了转身大喊狗剩别踩着地里的茄子。
在三伯娘开口说要摘些茄子回去的时候苏凌早就拉着苏刈溜出去了。
“凌哥儿咋就走了啊。”三伯娘张望着路上的身影。
“我去二姑家问问他们去不去。”
“去吧去吧路上看着点。”
两人走到河边经过袁晶翠家时听到里面传来吵架声。
好像是因为史贤柱说炒菜油放少了他一天在外做体力活不耐饿回到家里还没热饭吃。
袁晶翠就说赚那么点钱还嫌弃油放少了
苏凌想了下他那无赖没个正形的堂哥果然人都是要逼一逼的现在知道家里没钱也开始做工赚钱了。
苏凌一路走过想归想脚
步顿都没顿下,得抓紧过河去找二姑。
二姑听见要捉知了,当即表态自己要去,不过要等自家男人收工吃饭后再去。
通知完二姑后,两人又朝上山返回。
路上遇见的都是下山回家的村民,倒是一条小路上有一个矮瘦的人影扛着锄头朝山上走去。
两条小路交接,待那人走近苏凌才看清来人是谁。
“秀婶儿,太阳都快落土了,还上山去?苏凌打招呼道。
这还是苏凌第一次主动喊出一个村里人的称呼,苏刈不免对那女人扫了一眼。
瓜子脸很小,晒得黄黑还有些斑点,身材瘦弱却像是地里野草充满韧劲儿,一双眼睛充满了希望和愁绪。
那女人见苏刈看着她,也看了过去,好大高俊气的小伙子。
她重新看向苏凌,“是凌哥儿啊,我去给地里给姜翻土起垄,到了长个头的时候了。
苏凌听不懂,但知道秀婶儿应该是忙的。
他知道袁秀才家里情况不好,爹早年打猎死在山里,秀婶儿也没改嫁,一个女人没日没夜干活赚钱供秀才读书。
好像是少有的外地人嫁进来的,有一手巧手能刺绣,农闲的时候也接做成衣鞋袜的活计。
苏凌打完招呼不知道说些什么,顺口问了下袁秀才什么时候回来。
说者无意,听者却听出了别有深意。
李秀娘态度有些微妙,说道:“私塾应该就在这两天放假,然后看向苏刈,眼神探究,“这位是?
李秀娘说完,苏刈也看向了苏凌。
“朋友。
一个不信,一个不动神色猜不出想法。
“哦,朋友啊。李秀娘拖长着语调道。
她又道:“高林在忙着准备秋闱分不出心神,你现在多了个朋友也挺好的,可以照顾你。
苏凌听出了些味道,李秀娘从前对他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但是今天这话听着格外怪异。
他懒得琢磨,顺口说了句好听的话,“袁秀才定会一举夺得解元。
李秀娘脸上有了些笑意,连那粘着沉默愁丝的眼睛都有了些亮意,整个人容光焕发。
“借你吉言。
两人没继续说下去,各自沿着要去的小路走了。
苏凌走在前面,一心想赶时间捉知了,没察觉到背后苏刈的异常。
苏刈五感敏锐,察觉到远处李秀娘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充满了探究,显然是听过他这个突然来村里的陌生人。
他回头,
冷眸看去,吓得那矮瘦妇人低头匆匆走远。
苏刈收回视线,回头冷不丁地发现苏凌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难道自己刚才眼神被苏凌看到了?
“对吧,你也觉得刚才秀婶儿说话有些奇怪吧。”
苏凌倒是没发现苏刈的心思,走着走着脑海自动冒出刚才的对话,下意识觉得不对。
“怎么奇怪?”苏刈道。
苏凌想了下,“就好像我粘着他儿子一样,说什么备考没时间陪我……”
说到这里,苏凌噫了下,说得他儿子是能生金子的宝贝疙瘩似的。
“我也只是和他儿子走得近一点啊,这还没中举人,就开始嫌弃我这个朋友了?”
“难怪以前她对我就不热络,估计是看我不学无术,怕我带坏她儿子?”
苏凌说着,突然想起上次在三伯娘家吃饭,大黑酒后胡话说以为他和袁秀才是一对。
他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大黑这么想,那袁秀才娘说也不定也这么想,才这样对他态度怪异。
苏凌顿时胸口蹿气,他其实和袁秀才没那么熟啊。
让他更气的是,苏刈上次肯定也听见大黑的酒话了,竟然什么都没问。
“你听没听我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
“在听。”
“那你不问我和袁秀才的事情?”
苏刈看着苏凌拧着的眉毛,纯净的眼里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十分好懂也十分容易炸毛。
他顿了片刻,平静道,“我可以问吗?”
苏凌停下脚步,手指无意识蜷缩着,却一脸凶巴巴道:“说嘴长在你嘴巴上,谁管得着。”
苏刈认真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凌气得瞪了苏刈一眼,他都这么说了还不懂。
“呆子,你这嘴巴还不如不长!”甩下一句就转身走了。
又生气了啊。
苏刈压下眼底笑意,一扫刚才的郁闷追了上去。
“别生气了,看着路。”
“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苏凌头也不回道。
苏刈无声叹了口气,拿苏凌的话回了过去,“你说我们是朋友。”
苏凌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不能利爽出口也不咽回肚子,无端委屈起来。
这回是生自己闷气了。
苏刈瞧着那眼底的雾气,心里软了一片;
但是这种事情只能苏凌挑破,他只能做好准备随时等着那天,期待那天。
见苏凌站在一
旁揪着野草叶子,他上前揉了下苏凌脑袋,“别生气了,嗯?”
“拿开了你的爪子!你又摸我脑袋!”
苏凌凶是凶,但却没拍开也没避开他的手心,手心随着柔顺的发丝下滑至肩膀处,没等苏凌僵硬避开,他先撤回了手。
“你干嘛!”苏凌别扭道,还退开了一步。
苏刈笑笑不语。
“你说不说?”
苏刈道:“说了就没用了。”
苏凌穷追不舍,“你怎么就知道没用。”
苏刈道,“顺**。”
顺一头随时随地爱炸毛的娇气猫。
果不然苏凌刮了他一眼,“你才是小黑同类!”
“嗯,我们走快点吧,我刚刚看见狗剩已经快到厚朴林了。”苏刈道。
苏凌瞥了他一眼,“都是你,不然我们早就到了。”
“嗯嗯,都是我的错。”
苏凌出了气,见苏刈态度良好,又雄赳赳地朝前走。
等两人到厚朴树林时,狗剩果然已经到了。
狗剩准备的东西十分齐全,带了三个捕蜻蜓用的自制小工具——细长带着韧性的树枝顶端环成一个圈,然后将这个圈缠满蜘蛛网,就可以用来捕蜻蜓或者捕蝉了。
还带了三个没点的火把。
火把是用干的杉树皮捆扎成圆棒,圆棒里塞些碎木和松脂助燃,这种火把基本家家户户都会常备。
看狗剩准备的分量,一看就是有苏凌两人的份儿。
今天没有晚霞,阴天昏暗,一入树林里顿时两眼擦黑。
“狗剩,你真是个小聪明。”苏凌接过狗剩点燃的火把,夸奖道。
狗剩嘿嘿一笑,完全没有在家里的拘束。
此时兴奋地举着火把,腰间跨着竹篓,大声道:“要抓紧了,这火把顶多烧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抓不了多少知了壳,还是别浪费火把了,明天再来捡知了壳也是一样的。”苏凌道。
“现在正是幼蝉出土的时候,捉蝉蛹吃还是等幼蝉蜕壳,都可以。”狗剩一副经验十足的口气道。
说完还叮嘱苏凌和苏刈两人注意火把油渍,天干物燥别不小心烧着了。
林子都是高大的厚朴树,地上只有些如飞蓬草的大根野草,还有些爬地藤蔓,倒是也不那么容易着火。
即使如此,狗剩还砍了三根扇棕叶子,分给苏凌两人,“这个插在腰间,如果不小心点火了,扑得也快。”
完全是小大人带新手进山的口气,苏凌看得
莫名好笑“这么怕你娘啊。”
出了门后整个人都变了像是逃出五指山的猴子此时正大展神通。
狗剩嘟嘴“我娘规矩多这不行那不行简直把我当闺女养一心希望我像袁秀才那样。”
“好了不说了快捡吧。”
狗剩胖手一挥扫光面上短暂的郁闷盯着地面开始找蝉蛹。
蝉鸣闷声偌大的林子四周一片昏暗就三个火把跳动着看着着实有些诡异。
狗剩一往无前颇有男子气概埋头忙着捡蝉蛹一声不吭。
苏凌就不同了总觉得火把没照亮的地方黑黢黢的总有什么东西在蛰伏着或者盯着他。
“苏刈……”苏凌抬手抓住苏刈衣角胆战心惊的眼睛不敢四处扫。
苏刈道:“回去?”
苏凌摇头“捡铜板哪能回去。”
脚下小黑正跑着蝉蛹洞窸窸窣窣的偶尔还对着爬出地面的幼虫吼叫几声空荡荡的林子总算有些生气了。
苏凌渐渐适应后
他找到一颗树只见幼虫出土后往树干上爬爬到割皮光滑处就掉了下来;
掉在地上后又往上爬但这回幼虫学聪明了在割皮边缘就停下开始一动不动。
苏凌知道这是要脱壳了但这个过程一般要等半个时辰左右于是他换了另外目标观察。
幼虫外壳沾了细泥土灰扑扑的定在树干纹丝不动没一会儿尾部开始蠕动收缩。
又一会儿背部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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