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八羔子不会是要讹人吧。◎
一辆马车在山谷的蜿蜒道路上跑着,像只蚂蚁落在墨绿环白盘中。
马车越往山谷里赶路边行人渐慢。
甚至有很多人是一步一叩首朝山上金光粼粼的寺庙顶礼膜拜。
这些人未免也太厉害了!
山路铺着碎石子十分硌人,还没跪到山脚下膝盖就得破皮血肉模糊啊。
他们面色悲苍似寒冬铅云笼罩着大;愁苦中,只得神色虔诚地望着唯一闪着金光的寺庙。
也是,如果佛祖能保佑他愿望成真他也能一路跪上去。
灵寺山是青石城外有名的香火旺盛的寺庙。不管是否真的灵验,苦日子里时常拜一拜心里总有个寄托兜底。
寺庙有几百年历史,一砖一瓦掩映在古老松柏间。山上的石阶被香客信徒踩磨出圆润光滑的包浆。
山间香火鼎盛,人流络绎不绝但无一人喧闹。香客仿佛一踏寺门便感受到这里自带的佛性,让人忍不住身心朝拜,渴求被佛光笼罩着。
苏凌虽不信佛,但世事诡异,他心中又有所求自是愿意一信的。
随着苍凉悲壮的洪钟一圈圈宁静荡开,他下意识收了杂念,目光里带着敬畏走向大殿。
两人交了香火钱拿着三柱香跪在团铺上,对天王殿上的弥勒佛祈祷。
苏凌缓缓闭眼,断绝余光中诸佛的视线,心脏下意识跳得慌乱似死捂着心底的秘密。
不过,周身萦绕的香火味儿、耳边传来的木鱼敲击声还有低浅诵经声,似有魔力一般让他松了心间锁住的不安。
他五官虽漂亮令人心生感叹,但眉眼笼罩的虔诚更让他多了一份纯净。像是佛前坐下的莲花,中通外直却又心有执念。
——不求来世只求今朝相守。愿刈哥世世平安顺遂。
苏凌双手握住三炷燃香高举头顶作揖。而后双膝下压、两肘贴地低头顶着地面叩拜。
神情严肃像是在做一项极为虔诚的祈祷
他睁眼偷瞧一旁的苏刈。只见他凝神敛了柔意狭长的眼睛闭起来显得眼睑线条更加锐利像是一把薄而凉的利刃。
他微微垂着下颚薄唇不笑时似一条直线但至唇角处又自然微翘;明明是张善于花言巧语的风流嘴但线条过于锋利反而显得淡漠冷酷。
他闭眼握香祈祷似长年冰冻的皑雪山巅上多了一道柔和的光辉。
,素材它来了!
不愧他在祈福树下年复一年蹲守。
苏刈看着眼底隐隐冒着亮光的书生道,“不是,他是我夫郎。
那书生哦哦了两声,挤眉弄眼笑的市侩——带着点我懂我懂的意思。
他见苏刈只抬手绑在下垂的树桠上,好心提醒道,“挂越高越灵验,越高离佛越近。
“不用,挂高了,我夫郎看不到。
书生神色哎呦嘴角笑道,“两位定是情比金坚呐。
这哪是给夫郎看的啊。这是向世人宣战!即使离经叛道罔顾人伦也要向世人宣告你我至死不渝生生世世。
他现在恨不得奋笔疾书,把笔对着这冷酷的男人道,请说出你的故事。
这绝美凄惨的故事一定能让那些深闺小姐拧断一条又一条手绢。
书生正想得欢快的时候,传来清脆的疑问声打断他的才思泉涌。
“刈哥,这是?
那书生一看两人面相,一个桃花大眼,一个剑眉狭长,一个线条流畅精致漂亮,一个轮廓分明漠然冷峻。
这一看就没有血缘关系,他暴富爆火的命瞬间垮了。
书生神情大起大落,尤其是看到苏凌出现的时候,简直像是丢了绝世宝贝。
苏凌心中警铃大作,这书生不会不正常吧。
苏凌故作不经意间碰到了书生的袖口,
【不是兄弟乱-伦啊!!多好的噱头就没了!】
……
苏凌压下冲上头顶的怨憎,强行笑着对那书生谈了笔生意。
这个写书先生可是城里炙手可热的“屁滚尿流先生。
他怨憎不是因为别的。年少是无知,被他的话本狠狠创伤过。此时见到**,深呼一口气才压下想骂人的冲动。
最喜欢开头撒糖,中期撞墙后期直接喂毒。熬夜看完后恨不得撕了话本,只求一双没看过的眼。但揉乱一通后还得抚平褶皱,租的话本还得还回书馆。
别人的书都是平整的,就他的本子破破旧旧,可见阅者戾气多重。
苏凌今天无意抓住这个书生,便想请他写些本子。
造势嘛,当然是骂赵家,然后夸自己,往死里狠狠夸。
他还得回去问钱小姐愿不愿被写进本子里。
百姓对这些世家贵族间的秘闻最是感兴趣。加上书生文笔润色,世间又多一个肝肠寸断、欲罢不能的故事。
苏凌这边和书生改日再详聊,然后便拉着苏刈下山。
苏凌刚朝院子走出几
步他似才想起来什么。
扭头望了眼祈福树“刈哥我们去挂祈福的红绸吧。”
山间的雾霭在细风鼓荡下脂粉一般敷在苏凌白皙脸颊上。他眉梢带着的雀跃舒展看的人心神愉悦。
“我刚刚写了。”苏刈看着他道。
“写了?”
木头竟然开窍了!
满树的红绸里有苏刈写的一缕像是饮血的寒剑有天串起了烧鸡野外烧烤。
“你怎么不给我说我要去看!”
不待苏刈说什么苏凌自己一溜烟儿跑去苏刈手心只留下一丝半缕的风动。
苏刈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高大的枯枝树间红绸飘转苏凌站在树下细细凝望找寻着。
有一缕红绸落在苏凌侧颈上似凝雪中有一抹动人心魄的红。
周围一切变得朦胧雾霭只有红绸树下的苏凌是鲜活明艳的侧脸剔透如玉透着安乐喜悦的神色。
苏凌翻了会儿都没看见突然觉得脖子凉凉的他拿下一看眼里绽放出笑意。
——世世相随护他平安喜乐—苏凌苏刈
苏凌轻抚着红绸似盯久了红绸上的字迹变深似一团浓墨晕开。
原本劲锐的字迹多了柔和湿意。他眨眨眼眼底泛酸纤长的睫毛有些濡湿。
他此时想起主持的话“因果同时灭亡中孕育新生新生又走向灭亡时间轮转因缘会际唯有善缘一线牵。”
主持的话苏凌揣度的模棱两可。是指他做的那个预言梦境和苏刈莫名其妙的出现吗。
苏凌继续追问主持却点到即止闭门送客。
不过他心里总算是有了底他一开始努力的方向是对的。
苏凌回神时才发现苏刈一直在看着他。他抿了抿嘴手心拧巴着袖口在外面湿眼有些难为情。
他抬头佯作凶道“挂这么低你是不清楚我有多高?害得我一番好找。”
苏刈道“阿凌确实最近长高了点但是又瘦了需要再补补。”
他这么说苏凌心底哪还有别捏。
他抬手举起两个坠着同心结的玉环递在苏刈面前。
他神情认真带着点羞赧握着的仿佛不是一个普通的玉环而是两人羁绊的化身。
苏凌嘟囔道“大师开过光的。”
“很贵好好珍惜。”
这块玉质水头一般。在苏刈看来
“多贵?”
“十两,是十两一个。”苏凌强调道,“大师开过光的。”
苏刈眼神有些迟疑。以前苏凌总说他被商家铺子宰高价,但这块质地驳杂的玉环是摊贩货,五百文足以。
看着苏凌严肃的神情,他郑重接过。握在手心里还有淡淡的热温,想必是苏凌一直攥在手心里的。
苏刈低头给苏凌系在腰间,牵着苏凌手道,“阿凌很适合红色。”
苏凌哼哼得意笑着,觉得来寺庙一趟后心情都轻松不少。
“阿凌,这祈福红绸挂完了,还得绕树走三圈。”苏刈看着他道。
苏凌回头望去,怎么说自己在树下的时候,身边有人走来走去,原来是这个道理。
虽然绕着树转看着很傻啊,但树下绕圈人的虔心祈祷,看着看着也会收了看戏心思,陷于那种纯净美好的祈愿中。
“好啊。你去。”苏凌眉头一挑,就是要看苏刈冷着脸在树下转圈,莫名觉得好笑。
苏刈点头,他刚跨出步子,身侧的手就被牵住了。他低头见苏凌调皮的笑着,晃着他两人交握的手,“我改主意了,要一起去。”
苏刈含笑点头,两人并肩朝祈福树下走去,迎着绸带打转的方向走了三圈。
一圈前世,一圈现世,一圈来世。
他们要似这祈福圈一般,起点即终点,终点即起点,生生世世似永不分离。
两人下山路上,苏凌一路叨叨说那屁滚尿流的狗屎书,恨不得半夜爬起来给他递刀子。
“问想杀他?”苏刈语气自然道。
但苏凌却听出冷意,他连忙摆手,“不不,只是夸张啦,架着刀子让他改结局。”
“他每次写的故事开头像吃糖结尾像喂毒,还信誓旦旦说取材真实。”
“你很喜欢他写的话本?”
“喜欢啊,但那是以前喜欢,但现在最喜欢你了。”
苏刈嘴角扬起,余光中苏凌那截露出来的脖子像凝了一捧雪,带着热气融在他心头。
他抬手揉了揉苏凌后脑勺,然后把领子给苏凌系紧了些,再把领口绒毛往脖子里堆了下。
苏凌吐了吐嘴角的狐狸**,感觉自己像是被绒毛包裹的馒头,未免显得太郑重其事了些。
两人下山很快。
连绵不断的枯寂峻岭泛着叠叠的晚霜红枫,像是扯了抹残阳红霞薄薄地挂在林间。
随着石阶层层落下,人也置身于红枫之中。
苏凌又在枫树林里逛了会儿。
也许是苏刈说他适合红色,现在
看这些红枫叶子十分喜欢,手里捧了好些才回了马车里。
此时日头刚偏,日辉落在手腕上还是有点温度;
外加苏凌下山走热了,他便没进车厢里和苏刈一起坐在车辕上。
约莫赶了半个时辰的官路后,马车走回城小道,路上人迹罕至了。
小道从一个村子绕进,一边是河流一边是几长高的田埂。
冬天田土上没农忙时热闹,但也有勤劳的村民开始砍杂草烧草木灰。
田里、山坡上冒起阵阵青烟,一路上都飘着草灰味儿。
燃烧殆尽后的草灰在空中飘着,苏凌衣服上落了许多。
他正想进车厢时,眼睛朝一旁田后坎望去,顿时神色惊疑。
“咦,刈哥,那是不是一只人脚啊。”苏凌拍着苏刈肩膀道。
苏刈勒停马车,朝那田后坎看去,确实是一条小腿。杂草遮掩下还能看清是一个老妇人呈大字摔的姿势。
这田坎有三丈高,一条坎背上一半被割的光溜溜的,一半还杂草丛生。
“那老妇人应该是割坎背上的杂草时不小心从高处摔下的。”苏刈道。
那老人应该是要么摔**,要么摔的不能动弹失声。
但这都和他们没关系。
他也不想苏凌看到让他感到可怕的场面。
“刈哥,快去救人。”苏凌反而跳下车辕,拉着苏刈道。
想起主持说的话,他更坚定要多做善事,日行一善。
他眉目坚定丝毫不见害怕,神情还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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