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闯阁
【销春尽宗主擅闯扶摇念】
樾为之心中瞬间一紧。
他下意识想加快脚步,但这样一来又太过欲盖弥彰。
他咬了咬牙,手腕倏然一翻,将一面桐木面具罩到脸上,手中已暗暗捏了一把银针,深吸一口气沉着脸一点点驻足。
下一秒,却看松一有些小心地凑到面前。
樾为之神情微微一怔。
他先一步不着痕迹地往后瞥了一眼,看到不远处那一袭玄色身影,心中微微松了一瞬。
——是了,方才那一声是松一叫的。
他刚才抱着燕纾已经走远,谢镜泊身在那茶馆内,按道理不会注意到他们这边。
“阁下怀里的……公子,是生病了吗?”
樾为之回过神。
他不知松一想要做什么,顿了顿,重新转回身,目光移到面前的人身上,一时间没有说话。
松一不觉有异,探头看着燕纾无意识蜷在衣袍间的苍白指尖,声音间多了几分担忧:“这位公子看起来仿佛很难受的样子,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樾为之没想到他是说这个,直接一口断然回绝。
“多谢好意,我们还有事,先行告辞……”
他一边说一边揽着人再次抬脚,但许是方才脚步有些快,樾为之刚转过身,便感觉怀里的身子颤了一下,紧接着似乎有些不舒服地攥住胸口,溢出一连串呛咳。
同一刻,松一的手臂便再次横到了他身前。
樾为之的脚步被迫再次一止。
“小师傅这是做什么?”
他眼眸闪了闪,勉强维持的耐心终于完全告罄:“销春尽如今,都已经霸道到要强行留人了?”
松一难得没有生气,只匆忙摇了摇头,低声开口:“阁下误会了,我自幼学医,之前又照顾过一位……前辈一段时间,所以对周围人身体情况有些敏感。”
“我刚才听这公子仿佛心肺有伤,刚才茶馆内魔气已除,阁下要不要带这位公子先去茶馆里休息一会儿再离开……”
“不必了。”
樾为之冷声开口,见松一没有离开的意思,眼眸闪了闪,忽然哼笑了一声。
“你们除个魔气,也需要销春尽宗主亲自前来?”
松一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觉得有些觉得有些古怪。
——面前这个人似乎对他们戒备心有些太重了。
但他也没有多想,顺着樾为之的目光看了一眼,微微摇头。
“不是,宗主来这里另有他事。”
“阁下若不愿意过去,不如我在这里帮这位公子诊治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上前,却
看一袭红衣的人直接后退了一步,微微眯了眯眼。
“我方才已说了,多谢小师傅好意。”
樾为之也就对燕纾有稍微持久一点的耐心,如今早已不耐烦到了极点,说出的话也完全不客气。
“小师傅如今这般穷追不舍,是不是有些……太多管闲事了?”
松一怔了怔,下意识开口想要说什么,忽然却看红衣人怀里的人身子忽然一颤,仿佛梦魇了一般,素白的指尖无意识攥紧那人领口的衣襟。
暗红衣料在他指节间绞出深痕,松一只能看到他削尖的下颌抵在那人襟前急促起伏。
他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却看面前的红衣人瞬息焦急地低下头,单手自然地伸进那人胸口的衣襟间,一边弯下腰凑到他耳边,低低不知说了几声什么。
从松一这个角度看来,像极了……耳鬓厮磨。
之前被边叙没收的那些话本子的内容瞬间在他脑海里浮现。
松一眼眸瞬间睁大,仿佛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耳尖立刻涨的通红。
下一刻,他听着樾为之阴沉的声音响起:“你还不走?”
松一瞬息回过神。
“抱歉,我方才只是……有些担心。”
“我不知阁下与公子……是这种关系,我……”松一有些语无伦次。
樾为之皱了皱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却看松一也没再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从樾为之怀里人清隽身形间划过一瞬,又迅速收回,弯下腰行了个礼。
“这公子和曾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很是相似……所以方才一时有些唐突。”
松一神情间闪过一丝黯然,闭了闭眼,低声说了一句“叨扰”,直起身一点点向后退去。
檐角的微风将白绒大氅吹开了一个边角,露出绒毛下苍白的一点侧脸,和半块若隐若现的玉狐面具。
松一目光无意识从那面具上,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瞬间紧缩。
——这不是……
下一秒,便看眼前一花,面前的红衣人一抬手,迅速用外袍将那人包裹严实,转身匆匆向后走去。
“等一下——”
松一蓦然抬起头,脱口而出的瞬间,身形一闪,又直接拦了上去。
他对上樾为之已完全不加掩饰的警惕神情,心念电转,忽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径直便去拉燕纾的手。
樾为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瞳孔紧缩,毫不犹豫地抬手直接去拦。
他手上下意识便想要使力,对上怀里人苍白的脸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到底转推为抓,一把攥住了松一的手。
“你找死——”樾为之冷声开口。
他话还没说完,
忽然听到“咕噜
樾为之动作一顿。
下一秒,他看着面前的人仰起头,认真开口:“这个药可以补气血,对体弱之人效果很好,阁下若有机会,可以给这位公子试试。
樾为之额角抽了抽。
四周一片安静,樾为之目光落下去,望向抛到燕纾怀里那个药瓶,好几秒都没回过神。
……他完全没想到这小孩这么虎,上手就敢直接给陌生人塞药瓶。
若是方才他一念之差,松一怕是手都断了。
但偏偏面前的人满脸认真,即便被他死死抓着手腕也没有丝毫疑惑的神情,大睁着眼,神情间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哪里来的二傻子,燕纾之前是怎么忍下来的。
樾为之眉心跳了跳,深吸一口气,一把打开他的手,顺势将瓷瓶抛还回去。
“多谢,不必。
但松一不知为何,攥着那药瓶,仍旧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抬手还想拦他。
“可是这位公子看起来气色很不好,阁下还是先让他休息一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身形一闪,直接反身跑到樾为之身前,抬手便要将那个瓷瓶打开。
“我这个药真的效用很好,阁下一试便知——
“你——
樾为之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明白这个二愣子怎么还死活缠上来了。
他忍无可忍,手中已捏了一根银针,咬牙想着若是他再冲过来,他便不再手下留情,直接把他放倒离开。
但下一秒,面前一道异香忽然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蓦然爆发的白烟。
樾为之脸色瞬间变了。
他倏然抬起眼,在一片烟雾缭绕间对上松一紧绷的神情,立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好啊,原以为你是真傻子,没想到是个装傻充愣的不要命的。樾为之直接被气笑了。
他手腕一翻,一掌将那白烟击散,冷笑一声:“但你这些雕虫小技对我可没用——
他手中已攥了一把银针,毫不犹豫地指尖一扬,抬手瞬息向对面的人洒去。
“松竹——
乒铃乓啷一阵利刃相交的声音响起,松一抬剑横在身前,将那些银针一一挡开,足尖一点跟着便向前掠去。
“你们是扶摇念的人。
他瞬息跃起,手中长剑同时出鞘,咬牙扬声高喝:“我说今日这魔气怎么这般异常,是不是与你们有关?还有一年前的事……
樾为之神情微顿,神情间闪过一丝微妙,似乎隐隐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听另一边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再次袭来。
松竹冷着脸持剑从旁边一瞬掠近。
“劳烦阁下跟我们回销春尽,若有什么误会也好解释清楚——”
樾为之蹙了蹙眉,揽着人的手微微收紧,唇边却逐渐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就凭你们?”
他忽然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周围无数黑衣人瞬间涌现,直接拦在他们身前。
松一、松竹脸色微变,被迫停住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红衣之人抱着人逐渐远去。
下一刻,一道磅礴的灵力威压却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樾为之周身骤然一沉,他不可置信地咬牙转过头,正看到不远处一道玄色身影沉默着瞬息掠近。
樾为之脸色终于变了。
“该死……”
谢镜泊可要比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要难缠百倍,也几乎不可能糊弄过去。
他咬了咬牙,低头看了一眼怀里似乎依旧昏睡未醒的人。
燕纾脸上这个玉狐面具太过明显,樾为之心念电转,深吸一口气,径直抬手按上自己脸上的面具。
他刚准备将两人的面具调换,忽然感觉手腕一凉,紧接着便听一个虚弱的声音低低传来。
“别动。”
樾为之有些讶然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微微撑起身子,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白玉佛珠。
·
谢镜泊原本并没有注意松一这边的事。
他这次下山原并不是为这魔气而来,不过刚好路过,心中却莫名一阵心悸,让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这种熙熙攘攘的喧闹茶馆,从前便是……燕纾最喜欢的了。
但他在茶馆间细细搜寻了一圈,却不出意外地依旧……一无所获。
谢镜泊垂了垂眼,几乎都没有什么失落的情绪,只慢慢转过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但下一瞬,窗外一阵异样的响动忽然传来。
谢镜泊原本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一年来他已经历过太多这种类似的情况,此时仿佛都已分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但心中莫名一阵异样传来,他鬼使神差地往外望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瞳孔瞬间紧缩。
窗外街上,一袭红衣的人怀里抱着一个身影,正匆匆向远处走去。
谢镜泊并没有看到他怀里的人具体样貌,但只一个若有若无的清隽身影,却让他心跳瞬间快了起来。
微尘里同一刻凭空出现,雕花窗几“哗啦”一声同时应声而碎,谢镜泊从二楼直接一跃而下,衣袖翻飞间,毫不留情地向那红衣人袭来。
他看着那红衣人抬起头,面上一副桐木面具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谢镜泊攥着长剑的手瞬息攥紧。
他一瞬间已掠至近前
几乎能看到那红衣人面具上倒映着他自己的身影。
谢镜泊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他看着那红衣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揽着人一味急速后退着再顾不得许多一手持剑一手直接去抓怀里那人披在身上的大氅。
对面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他移动的那么快
但下一秒一个焦急的声音忽然从几人身后传来。
“宗主——”
谢镜泊恍若未闻手上瞬息用力但同一刻一阵熟悉的低吼声在谢镜泊身后响起。
“那只白猫燕公子那只白猫出现了——”松一急促又不可置信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那只一年前随着燕纾一同消失的白猫妖兽。
谢镜泊瞳孔骤然紧缩。
他脚步不可控地一顿瞬息转过头下一刻那红衣人周身瞬息炸开一片白烟。
布帛撕裂的声音同一刻传来谢镜泊目眦欲裂地回过头掌心间灵力毫不犹豫往下一压白烟顷刻间散去但面前两人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中计了。
谢镜泊攥着剑柄的手一瞬收紧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心脏处仿佛顷刻间破开一个大洞冰冷的可怕。
谢镜泊垂下眼盯着手中那一小撮白色绒毛的衣料手指越攥越紧指尖因为用力隐隐浮现出一抹青白。
——原来他不是不会失望……
而是已经太久没有被给予过期待了。
·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松一和松竹行礼的声音同时响起。
谢镜泊闭了闭眼没有回头只低声开口:“如何?”
“追过去了不过……那白猫只是个幻象转过拐角便直接消散了。”
松竹低声开口顿了顿又开口补充了一句:“方才拦我们的那些黑衣人……也同时消失了不确定是否与那白猫有关。”
谢镜泊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话。
松一心中不自觉有些紧张。
自一年前那件事后销春尽宗主便越发沉默寡言每每涉及有关燕纾的事时周身气息简直冰冷的可怕。
松一心中莫名有些发怵好在下一刻对面的人终于低低开口。
“方才那两人……是何来历?”
“我们也不太清楚……但是怀疑可能是扶摇念的人。”
谢镜泊倏然抬起头:“扶摇念?”
“是。”
松一小心点了点头。
他看着谢镜泊神情不出意外瞬息冷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补充道:“……其中一人很可能是扶摇念的门主。”
“这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便听谢镜泊咬牙猝然开口。
“他怎么可能是……”
松一愣了愣,小声又接了下去:“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方才一瞥之间,我看到了那人脸上戴着的玉狐面具,一下子对应起来了扶摇念门主的身份……”
他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继续开口:“而且那个扶摇念门主的身体好像很不好,一直昏睡着,被另一人抱在怀里,……还似乎和那人……关系颇为亲密。”
“关系亲密?”
旁边的松竹蹙眉,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眼,看着松一神情间难得浮现出一抹尴尬,支支吾吾半晌才终于开口。
“就是……民间话本里常形容的那些关系,比如,比如……”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目光落到谢镜泊手里攥着的东西间,一时间没有细想,抬手直接一指。
“对,就是比如宗主手中攥着的这截断,断袖……”
谢镜泊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松一没有注意,直到对上松竹有些微妙的神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他声音瞬息弱了下去,有些惊恐地抬起眼,神情间浮现出一抹茫然与紧张:“宗主,我不是……您……”
他不明白。
——宗主手里怎么会莫名……有一截断袖?
·
另一边,樾为之脚下速度极快。
他熟练地掠过几处寂静胡同,在市井闹市间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一处楼阁间。
他顾不得许多,直接抬手将怀里抱着的人放到榻上,坐在他身后让人半靠起身,咬牙直接开口。
“吐出来——”
怀里的人面色青白,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唇色却是一片不详的绀紫。
他周身冷的像一块玉,对樾为之的呼喊没有半分反应,只死死地埋着头,牙关紧闭。
樾为之呼吸跟着也急促起来。
他咬咬牙,毫不留情地抬手直接按住燕纾胸口处的大穴,一手抵住他的后心,急声开口:“没事,你别忍着,如今我们已经回来了,你直接吐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怀里的人身子一阵痉挛,紧接着蓦然开口,“哇”的一声直接吐出一口淤血,唇上的绀紫却隐隐淡了些许。
樾为之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怀里人紧绷的身子瞬息软了下来,樾为之抬手熟练地将人轻轻揽住,抬手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胸腔中传来一阵阵震颤,一口口将沉积的淤血吐出。
“没事了,吐出来就好了……”
樾为之低声开口,声音间却仍旧带着几分紧绷:“都说了你身子才刚刚好一点,不要随便动用灵力,
万一有什么闪失……
他话还没说完,却感觉怀里的人摇了摇头,微微抬手,广袖滑落,露出纤细手腕间那一串白玉珠来。
“我可……遵医嘱,没有……动用灵力。
燕纾筋疲力尽地抬起头,冲着他笑了一下:“我只是用那珠子……化了一个白猫的形……
“那你为何——樾为之有些不解地低下头,对上燕纾微闪的眸光,瞬息意识到什么,心中隐隐沉了下来。
“你看到他了。他低声开口,声音间不自觉带上了些许恨铁不成钢。
“你——
怀里的人身子颤了一下,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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