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王的死,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其激起的涟漪并非层层扩散,而是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恐慌决堤了。
它不再是窃窃私语间的无端猜测,也不是某个角落里神经质的臆想。
它化作了实质,化作了那具被抽干了生命精华的、状若枯柴的尸体,用一种无可辩驳的、冰冷的姿态,横陈在九幽狱每一个囚犯的认知之中。
那具尸体,连同那个被铁嘴王五精心编织而后又被现实无情印证的传说,共同构成了一座沉重的、名为恐惧的无形山峦,死死压在九幽狱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无人幸免。
即便是那些平日里以凶悍着称的重刑犯,此刻也面色惨白,眼神躲闪,刻意绕开了所有靠近地面的孔洞与缝隙,仿佛那下面随时会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将他们也拖入无尽的深渊。
咒骂声消失了,斗殴更是绝迹,整座监牢被一种比往日更加压抑的死寂所笼罩。
这是一种被巨大恐惧所黏合起来的、脆弱的寂静。
狱卒马三和他手下的队伍,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躁动的声源。
他们用最粗暴的方式将囚犯们赶回各自的囚室,用铁棍狠狠敲打着栏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试图用这种物理层面的威慑,驱散那无形的、盘踞在空气中的阴霾。
然而,他们失败了。
因为他们自己的眼中,同样也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惧。
疯狗王的尸体已经被用一张破草席草草卷起,抬往了监牢的上层。
但那股诡异的、仿佛腐肉与陈香混合的甜腻气味,却顽固地残留原地,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提醒着每一个人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
九幽狱,第三层。
这里的光线远比下两层要明亮,空气中也没有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与恶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由名贵香料与药材混合而成的奇异芬芳。
通道两侧的墙壁由平整的青黑石砖砌成,每隔十步,便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月光石,将整条走廊照得亮如白昼。
这里是九幽狱真正的权力核心。
一间宽敞的石室内,身穿黑色铁甲、肩披赤色披风的男人,正静静地端坐在一方由整块黑铁打造而成的书案后。
他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冷峻,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边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给他平添了几分森然的煞气。
此人,正是九幽狱三大统领之一,专管刑罚与戒律的,肖千。
他的手指,正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铁制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每一下,都仿佛敲在跪伏于他面前的狱卒马三的心脏上。
“你的意思是说,”肖千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不带丝毫感情,“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没有任何外伤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具干尸。而你,还有你手下那帮废物,对此一无所知?”
马三的额头死死贴着冰冷的地面,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来自上方的目光,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肉生疼。
“统领大人,卑职……卑职该死!”
马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疯狗王的死状,实在太过诡异,绝非人力所能为。下面那些囚犯……如今都在疯传,说是……是地下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再也不敢继续下去。
“地下的东西?”
肖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弧度,“一群关押在笼子里的猪狗,听了几天神鬼故事,就真以为自己脚下踩着阎王殿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在石室内滚过!
“废物!一群无可救药的废物!”
马三的身体重重一颤,几乎要瘫软在地。
肖千缓缓站起身,在石室内踱着步。
他身上的黑色铁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阵沉闷而又压抑的摩擦声。
“**息,将所有参与讨论此事的囚犯,全部给我拖到刑讯室去!我要用鞭子和烙铁告诉他们,在这九幽狱里,真正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不是什么狗屁恶鬼,而是我肖千!”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血腥与残暴。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却从石室的阴影中响了起来。
“统领大人,此事……恐怕不妥。”
马三惊愕地抬起头,只见一名身穿灰色长袍、山羊胡及胸的枯瘦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老者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神情平静,仿佛刚才那番话并非出自他口。
此人是九幽狱的文书,也是肖千的智囊,孙先生。
肖千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地盯着孙先生。
“有何不妥?”
“暴力,只能压制人的身体,却无法禁锢人的思想,更无法扑灭恐惧的火焰。”
孙先生缓缓说道,“疯狗王的死,太过离奇。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人为。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只会让囚犯们更加坚信,我们是在欲盖弥彰,是在掩盖那个‘恶鬼’存在的真相。”
“那依先生之见,又该如何?”
肖千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
孙先生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此事,如同一架天平。一端,是统领大人的威严与九幽狱的铁律;另一端,则是数千囚犯心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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